第2章

跑路失败,又担心被徒弟发现端倪的路师尊,正在徒弟的领路下,忐忑地往问道台走。按不成文的规矩,门内非要事不御剑。为了体现对教学的尊重,讲习会时,一般连轻功都不用,人人步行到讲坛。

从后山的小屋到太初峰,一路绕了半个山腰、一个石坛、数座屋舍亭台。到了太初峰下,还有一道长而陡峭的石阶,蜿蜒隐没至峰顶。路听琴脸色惨白。不是他拖延时间故意走得慢,是真走不动了。昨夜发作过后,他的身体一直提不起劲,熬了一夜,更是头晕目眩。

待好不容易上到台阶顶,钟声数响,讲习会已经开始。

这是山顶的一座圆坛,众弟子列坐坛下。坛上、坛旁,各有坐席或桌案,供各峰主落座指导。

一个年轻英俊、有一双桃花眼的男人,正毫无仪态地坐在讲坛边缘。一腿盘起,一腿支着膝盖。手在空中用灵气画着图。注意到路听琴二人的到来,男人眉头一蹙,半空中画图的手都停了下来。

“叶忘归,别干没用的!”

“大师兄,继续。”

他刚一停,两道声音同时传来。

两个青年分别坐在坛两边,一个皮肤偏黑、眼窝深邃,穿紧身劲装,显露出健硕的胸膛和臂膀;一个面如冠玉、仪态倨傲,身着用料讲究的衣袍。

劲装的那个,正盯着坛前男人的动作。衣着考究的那个,冲路听琴勾手。

这一变故让埋头记录的弟子们,齐刷刷回头。他们眼神不一,有的好奇,有的不耐,有的借机打了个哈欠,在看清路听琴的刹那,全都微微睁大眼睛。短暂的静寂后,传来压抑的吸气声。

仙人从云中来,身披玄色鹤氅,墨发随意束起,长身玉立。

他站在那里,如雾中花、水中月,飘飘然似随时可羽化飞升。清贵高洁、眼含忧郁,令人不敢呼吸,怕气息一重,就惊散眼前人。

“啧。”坛上,衣着讲究的青年翻了个白眼,重重一拍手。

一股无形的气流从卷舒的白云中翻涌而下,包裹住讲坛与坐席,挡住弟子们的视线,强迫他们一个个回头。一道清脆的传音,在路听琴的耳畔响起。

‘路听琴,你帷帽呢?'

喂猫?什么喂猫?

路听琴高度紧张。就在刚才,重霜向他投来充满深意的一瞥,径直走到了自己的位子上坐好。这让他看到逃生的曙光。不听课了,现在就走行不行?

台上的青年用行动告诉他:不行。青年翻身而起,仿佛踏云而来,轻如鸿毛地掠过弟子,落在路听琴身前。

“老四!”正在讲课的男人不满地叫了一声。

路听琴全身的毛都炸起来了。

他不喜欢和陌生人接触。尤其是看起来和他很熟,然而他一点不知道的陌生人。现在场上,所有人都似乎认识他,让他脸色愈发惨白,焦躁难安。

被叫做四师弟的青年,双手抱胸,绕着路听琴走了一圈,将他前前后后打量个遍。

“喂,没事吧。怎么这么弱,爬个山气喘嘘嘘的。帽子也不带,不怕被盯着瞧了?”

“师兄。”路听琴含糊地叫了一声。

几个师兄弟里,原身位列第五。讲课的应该是他的大师兄叶忘归,除此之外,应该有个二师姐。台上的劲装青年估计是三师兄,眼前的,应该是门内修为最强,与新一代天才比肩的四师兄嵇鹤。

“还是这么闷。八句话问不出一个回应。算了,难得来了,赶紧就位吧。叶忘归要是说不好听的,我帮你挡。”嵇鹤伸手,就要抓路听琴的手。

路听琴马上想躲,然而身速不够,被嵇鹤抓了个正着。他没惊,嵇鹤反而惊了。

“师弟?”

嵇鹤抓也不是,放也不是,拎着傻乎乎呆住的五师弟,走到讲坛旁边的亭里。

嵇鹤入山之前,出身高贵,还有点洁癖。在路听琴刚入师门时,就是他作为师兄,当路听琴的引导人。

那时候,路听琴还是个货真价实的小孩,孤僻、不爱说话,有点见谁咬谁的气势。嵇鹤时常作势要抓他,这小子滑得像个泥鳅,一抓就跑,一说就躲,每次都见不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