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素仪从善如流为她低下头,矜持道:“看你表现。”

俞秋生见不得纪素仪这等厚脸皮而什么都装作无所谓的态度,总觉得自己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当下人气得不轻,浑身颤抖。

“回去了,下头没什么好看的,无非就是近来要收徒弟,找麻烦。”纪素仪见状,把她往怀里一扯,揉揉头。

他从前像是冰雪捏出来的小冰人,现下却跟在情。爱里开了窍一般,如此黏腻,俞秋生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她在他怀里抬起头,半信半疑道:“我死了那些年你发生了什么,怎地如此的不正常?”

“那何谓正常呢?”纪素仪反问,看出俞秋生的不自在,淡淡道,“你死了的头一百年,我掘了你的尸骨。当时就埋在云桂树下,百年尸身不腐,瞧着似乎是有救的,才动了复活你的心思。”

“人生千百年也弹指一挥间,当上掌门后,兴许每日过于的无所事事,我会花大力气将你的魂魄唤回来。更何况……”他手盖在了俞秋生眼睛上,许久终于说出那句话,“杀你非本意。”

俞秋生心里一震,猛地挥开他的手臂。

“你没有杀我的心思怎么可能!”

“从前的从前你过于聒噪,自然想杀你,不过那也只是将你当做蚊虫蚁兽而已。”纪素仪无比诚实道,可见她眼眶一直微微发红,啧了声,别过头继续道,“当初山门放你出去,便在心里放过你了。”

俞秋生挣扎着要离他远一点,纪素仪不由皱眉,淡淡道:“是你自己撞上我的剑,流光剑初成压不住煞气,颇嗜血。遇人杀人,遇魔杀魔,你要是早点跑的远些,不会死的。”

她眼神复杂,想起那一日被玩弄后才被纪素仪一剑砍死的场面。

“我求你的时候,你明明认得我。”俞秋生语速稍快,抓着他的袖子声音哽塞。

纪素仪一时不言。

他垂眸看着脚下的影子,两个人影子紧贴在一起,可心离得十分遥远。

俞秋生恨他乃是人之常情,他如此却是有逼迫她的嫌疑,但纪素仪想不起那一时刻自己的心思,百年已过,往事如烟。要她求自己,为的是什么。

为了一刹那的快感么?

少年衣摆被风吹拂起来,发丝扫过她的眼睛,他长长一叹,无奈道:“我记不起来了。兴许我是认得你,却以为跟从前一样,不会在最后伤了你的性命。”

“若是手中没有流光剑,你一定会活着。”纪素仪说,俞秋生却踮起脚狠狠咬住他的脖子。痛感传来,他面不改色受着,只是神思略微一恍惚。

流光剑是纪素仪用上古留下来的铸剑炉所铸的最为出色的神器,但在出世的那段时间怎么会心甘情愿为他所用。

大抵,有得必有失。

感情是陈酿,年岁越久越是令人回味。

纪素仪想了好几百年,最后只觉得俞秋生是他最不能忘怀的。他幼年离家,体会不到父母亲情,长平观中险些被夺舍,师徒情谊是他眼中最不靠谱的东西。而后一路到了中洲,依旧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