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压抑的氛围,纪湫感觉刚刚压得她透不过气来的窒息感消散了不少。

然而一种微妙的不安感,却还是让她顿住了脚步。

商皑侧靠在船舷之上,目光紧望着前方纪湫。

纪湫版型宽大的大衣在翻飞,其下裙摆也荡漾,背后的发丝笼在衣料之中,柑橘遇到冷茶,烹出一壶酸涩。

她藏在宽大袖子里的手捏到颤抖,不看他时,才有勇气开口,“无论你有什么苦衷,我都不想再看见你。”指甲扎得掌心有了血丝,足足把唇咬白了,“怎么对你我都觉得没意思,你留下来,倒让我不知道拿你怎么办,所以你自己消失吧。”

纪湫将大衣领子往脖子上拢了拢,将苍白的脸和红肿的唇掩在阴影之下,快速推门进了厅里。

他下颌绷得紧颤,眼角也搐出几条浅纹,视线随着纪湫直至她彻底不见。

胸中呼吸也沉止,气息的力量牢牢地压迫着心脏,半晌他眼底苍凉起来,黑云涌腾到足尖,唇角一侧的弧度掀了分毫,似乎在笑,又不像在笑。

唇瓣到口齿,晦影聚凝,檀色渐深,他听到细细碎碎的喃喃自语。

“我才是……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啊。”

纪湫撑到明亮的螺旋梯边,终于走不动了。

她走到自助咖啡机前,随手拿了一杯咖啡,往嘴里倒。

喝了好大几口,喉咙火辣辣的干涩感才逐渐缓解。

将杯子压在黑色纹理石台上,纪湫单薄的背还在紊乱地起伏,贴在皮肤上的大衣又凉又热,像生出密密麻麻的芒刺,轮番地扎人。

纪湫牙齿松开下唇,瞳色深卷。

她心有余火。

如果那时商皑就这么逃了,她现在就会少一分考虑和负累,只需要带着韦恩离开即可。

且……正如纪湫最后那句话所言,她不知道该拿商皑怎么办才好。

那日房间里,商皑说得没错,纪湫确实做了对他过分的事情——监牢的各般折辱、服下药物后还没痊愈的身体、一落千丈的潦倒生活……——他本是高高在上的A城首富,这是受了背叛才沦落这幅境地,要是他俩一起逃离,如若成功,纪湫倒是脱离了蓝蝎会掌控,但无疑转身却又是落进了商皑手里。

她这是出了一个火坑,又跳进另一个火坑,商皑不知道到时候会怎么报复她。

这个男人会记她几分恩德,几分仇?

思及此,纪湫扯了下唇弧,手指捏紧了。

口中咖啡苦涩,她吞咽两下,抬起眼时眉峰骤然收紧。

远处的视野里,走进两道模糊的轮廓。

是两个男人,褐色西装,身材高大,梳着油亮的大背头,脚步沉稳地朝另一处厅廊走进。

纪湫对这两个人印象很深刻。

她当时没有从vip通道走,而是从B口进入船舱。

B口主要通往邮轮低楼层房间,人流量最大,通道相对而言比较拥挤,大家虽说还是井然有序,但难免会有磕碰。

当时一个年轻女孩兴致勃勃扭头拍夕阳余晖,和身侧男友打情骂俏好不甜蜜,纪湫就站在左侧,看她迟迟不动,前面留了一大截,后面堵了一大片,纪湫选择越身而上,把左边通道留半面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