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导拉着她到沙发坐下,“我原觉着你不喜欢。”

红姐摇摇头,吸吸鼻子,靠到了陈导胳膊上,“他们都不在我们身边,我这心里总记挂。”

“12点还没到呢,阿瑟会回来的。”陈导拍拍红姐的鬈发,看着电视墙上挂着的钟表。

钟表也挂了有些年头了。早年到了晚上十点,他和媳妇儿忙完,两个孩子也写完来功课,总要一起大吃一顿。孩子们围着他问天管地,然后被媳妇儿揪去睡觉。他最惨,被媳妇儿戳住肚皮教育爹没爹样睡沙发去。果果皮皮会帮他,晚上一个两个裹着被子扑到他身上,誓要把他压瘦,笑闹一片。最后爷仨一起跪在沙发上被穿着真丝睡衣的大美人教训,那时他们都怂如鹌鹑不敢出声,只有钟表尽职尽责地催促这家人快去安睡。

钟表的玻璃再磨损些,他和媳妇儿便很少熬夜了,最大的孩子漂洋过海去求学,小胖墩儿的心里似乎也藏起了忧愁,扒拉几口饭就学习去了。似乎偶尔还黏在媳妇儿身边陪媳妇儿做菜,有时也陪他打扫卫生,只是眼睛里原有的看见一只蝴蝶都会兴高采烈的神采日趋黯淡,他特地从片场捉了蜻蜓回家逗小胖墩,小胖墩也只是说“爸,蜻蜓会痛,放了吧。”

不知何时起,秒针转得咔哒了。媳妇儿念旧,舍不得换,便也留下了。小胖墩也像大儿子一样去了远方,家里便长久地安静下来,有时他和媳妇儿吃完饭,也不去公司里,就偎在一处听指针滴答,一坐便是一整夜的悠长。

那年夏日,果果皮皮都回来了,一个聊着超额准备金率拔高如何如何不好,一个长高了,也瘦了。他们见钟表坏了,不像小时候一样叠高高也要把钟表拆下来,围住媳妇儿跟她学怎么修理,他们直接买了个新的换上了。媳妇儿默许了,可那夜他陪着她在长街听蝉鸣,她对他说:“哥哥,你个儿高,等皮皮也去读书了,就把钟换回去吧。”他握住媳妇儿冰凉的手,默然点头。

就这样孩子们一走,老钟就吭哧吭哧地工作,孩子们偶尔回来,看见的只有他们买的又新又高科技的钟,一晃就是六七年。

这六七年里,家里每个人都饱受争议,说句腥风血雨也不为过。稍有值得慰藉的,是阿瑟回到他们身边,和他们一起住,虽要去工作,总也摸不着人,好歹没有跨越时区,打个电话就能见着。

只是阿瑟的诡异更加严重了。

阿瑟常常回家洗漱完后就戴上耳机回了房间,他和媳妇儿悄悄关注了阿瑟的音乐账号,看见阿瑟听的都是英文歌,媳妇儿欣赏不来。难得几首喜欢的,一看制作人的艺名是非主流极了的“D神”,他们俩也跟不上这些代沟,只觉得傻得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