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让他受到一次生命威胁,会真的有什么损失?”裴煊黑曜石一样的眼睛深沉地盯着梅思霁,“而明珠蒙尘,鸡犬当歌,光明磊落者被迫害排挤,肮脏无耻之徒登大雅之堂,是你——你甘心吗?”

修仙一道,在灵气充沛的年代,先辈或可专心致志,心系修炼和飞升。但如今仙门诸人,修炼或为出人头地,或为证明自己,或为家学渊源,但还有一部分人一生努力,是想拥有更大的能力,去做更多更好的事。

裴家那些被算计被排挤的人,多少人年少时也有过明月之心,有过抱负憧憬,有过苦练和努力,就这样被排挤流放,那么多人的一生算什么?比得上勾心斗角里的一角吗?

“我这一辈子,为什么要做他们的垫脚石?我家里的人,又做错了什么,活该一生背着耻辱郁郁而终?活该一身修为无处所用?”裴煊一字一顿地道,“这些我都不愿意,我不愿意。”

庄清流沉默了片刻,忽然望向他左眼角一块极小的疤问:“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还愿意这样做吗?”

裴煊脸色极其剧烈地变了一下,很深地凝视了庄清流一眼。

“啊?”梅思霁又开始茫然,转向庄清流问:“什么意思?”

庄清流一眨不眨地看着裴煊的表情,心里原本的猜测终于肯定了,她几乎是有些沉默地问:“你觉得宣州城那场烧了一夜的大火,是因为你,对不对?”

梅思霁表情变了,忽地看向裴煊:“那场火是你自己放的?你是为了彻底让本家嫡系一脉无后顾之忧,或者为了自己遗孤的身份好收养,所以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全家?!”

庄清流:“……”

裴煊脸色也倏地冷了下来:“我是不择手段过,可我不是裴启,不至于心狠手辣到这种地步。”

“裴启?裴宗主?!”梅思霁越来越震惊,“你是说你们家那场火,是裴宗主所为?!”

“传讯符不是光梅家才有的技能,仙门百家都有,用起来很方便。”庄清流道,“所以当时离宣州城最近的三城,接到传讯后哪怕慢慢赶来,也不用”从前一天日暮赶到第二天一大早”,更别说火急火燎了。”

所以为什么离得近的都没有赶来?而装模作样赶来的时候,裴煊全家几十口人的骨头都快烧成灰了,那火是普通的火吗?

而那三城并不全是排挤裴煊全家之流,甚至有两城算得上平日有事互助,略为交好——所以倘若不是本家授意,为何那场大火没有人动?没有人来救?

裴煊眼角这个疤痕,那是他当年连夜爬向山阴城求救的时候留下的……结果那些人,连城门都没有给他开。

而是否确定是本家授意,裴煊不会轻易就肯定,必然暗中查过。所以当年“没来得及”救宣州之火的三城旁支,家主都换过一轮了,也就是三人都死于莫名之事。

梅思霁惊骇不已:“那裴……裴宗主为何要这么做?”

“以前的凡间古国,常有君主杀母留子,扶其继承大位之事,十之□□会累及一族,你说为何?”裴煊侧脸刀削一般地看她一眼。

庄清流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忽然生起了一点怜悯。世间之事真的多诡谲,因为自己一个想要往上爬的念头——间接害死了全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