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清流搂着梅花阑几乎刚刚起身,心就又往下沉了两分,这处崖底四面环山,很明显就能看出四周重新被封了一层结界的颜色,而且这是本就是灵璧兰氏的地盘,她们可能已经出不去了。

她很快从怀里摸出一张传讯符试了试,果然在这个崖底,传讯也是传不出去的。

梅花阑脸色很少难看地抬手,刚运转灵力试了一下,伤口顿时犹如雨泄山崩,又涌出大片大片殷红色的鲜血。

庄清流脸色微变地一把攥住她,还没出声,一道预料之中的声音平静地替她开口道:“不用试了,不会有用的。”

身后传来缓慢的分枝踏叶之声——兰颂。

庄清流半搂着梅花阑缓慢转身,抬头笔直对上了他的眼睛。

眼前的兰颂仍旧穿着虚境里以假乱真的紫衣,应该还没来得及换下,上面溅满了暗色的血迹和泥水,和虚境里二十多年前的“兰颂”几乎一模一样……除了眼角。

在虚境里最后屠城的时候,那个年轻兰颂左眼角下方有一条极细且明显的疤痕,那是他刚到兰城的时候,跟柔然人大祭司动手时留下的。但是后来这个兰颂兰宗主,他的脸上眼角无比光洁——那是因为他大抵用什么灵术除掉了,因为那条伤疤让他不愿意记起和引以为耻。

“所以兰宗主,”庄清流一手紧紧搂在梅花阑腰侧支撑着她,另一只手已经压逐灵杵地,“你现在是想……”

她话音未落,已经借方才出虚境时所剩的最后一点灵力,率先一刀闪电般划了出去:“——干什么?!”

兰颂动都没动,无形调动头顶的屏障,轻轻松松薄膜似的挡在了眼前:“你不是猜到了吗?”

庄清流挥出去的剑气原模原样反弹了回来,她只好一个闪身,两手环护着梅花阑堪堪避过。

梅花阑眼底的神色十分冰冷,整个身子却已经非常沉重地在不断往下坠——再厉害的人,也只能在倒下之前无所不能,但凡受了伤,承受的后果和疼痛都是一模一样的。

更何况,兰颂如今的一剑早已非同小可。

庄清流只好收起刀不再无谓尝试,揽住梅花阑腰的手更紧了几分:“所以你之前在婚宴上,其实是在借兰姝一事试探——试探我对你要复活玉灵的态度?”

她微微挑起的半边眉好像是在询问,但语气已经比陈述还要平淡。

兰颂面色无波,似乎没有答话的兴趣,只是忽然开始动身往前走,姿态和动作十分从容,像极了一个正在走向“提前布好的陷阱的猎人”。

可是眼睛里一点淡金色的光芒忽然一闪,无声止住了兰颂的脚步。

——梅花阑手心里那条淡金色的长绳飞跃了出来,如同一个手镯一般,滚滚盘旋在了庄清流手腕。庄清流轻轻一挑手指,长绳立刻舒展了身体,在空中舒缓游动了起来,一端高高仰起,似乎在威严无声地俯视着兰颂。

兰颂眼底古井般的神色微有波动,好像有着忌惮一般地暂时留在了原地。

庄清流目光从长绳上挪向兰颂,不动声色道:“既然不敢走了,那要不就先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