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提,所有人还能说什么呢,五百年前被精心挑选出的几大宗门之首,繁衍到今日是什么景况,人尽皆知。

庄清流知道她的意思,所以轻轻叹了一口气,抬手摸了摸眉毛,好像还想再争取争取,于是指指旁边的裴熠几个道:“但是相悖之处也是相对的,这些人,并不完全是卑劣恶人。”

“那又怎么样。”庄篁笑起来,低头轻轻摸了摸忽然从地上摇曳而起,软绵绵缠到自己手腕上的一棵绿藤,道,“摘一朵花,只需要一个人,并不需要全部的人都同意摘。”

庄清流好像没听懂地扬扬眉。

庄篁小拇指一勾,点点缠上手腕的淡黄色小花,道:“这朵花就长在路边,即便第一个人路过给它浇了水、第二个人路过给它松了土、第三个人路过给它施了肥……但那又怎么样,第十个人影过来的时候,一只手就将它折了下来。”

说着指端轻轻一掐,刚刚还清新摇曳的小花顿时枯萎下来,化成一片可怖的黑雾散了。

庄清流低头揉揉眉心:“那九个人该死吗?”

庄篁反问:“这朵花又该死吗?”

这世上有一百个人,就有数万朵花被折下,人族之手,血迹斑斑?

说到底,哪怕有九个人是爱护的,这一只手也会毁掉所有。最重要的是,你没法儿杜绝这只手不去产生,也没办法分辨和预言,所以站在某种角度,你只能全部毁掉。

“这不是我偏执,这是生命与生命的对等。万物有灵,凭什么花草不配有安稳的立足之地。”庄篁在纷飞的大雨中轻轻闭了一下眼睛,道,“我最早的时候,也只想除掉这世上所有作恶的人,让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所有生灵都能有一隅之地立足活着……可是后来发现,作恶的人那么多,有野心的人那么多,多到你怎么躲都躲不过。”

“如果这世上的人都能再善良一点,我也不会非要对他们斩草除根。”

“如今其实还是也没什么,再文明的打仗,也不可能不波及无辜之人的。”

她在翻涌如雷的暴雨中沉默许久,似乎想起了以往许多事,脸上的表情从平静到涌动,从涌动到混乱,从混乱开始夹杂着种种情绪变幻不停,最终重新敛为克制,睁开眼,静默地看着庄清流良久:“所以我已经给过他们机会了。”

“很多次。”

庄篁掩在伞下的目光微偏,指向了下面的万丈红尘:“无论是六百年前还是二十年前,无论是什么时候的什么人,他们都是这样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