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渊躺在床上，浑浊的眼睛在眼眶里缓缓转动着，指尖微微动了两下,似乎想说什么的样子。

沈亭北走了过去，“你先好好在这里呆着吧。刚刚专家会诊你也听到了，你身上这个情况是不可逆的,想要恢复是不可能了。”

陈渊缓缓闭上了双眼,不知道是在抗拒沈亭北，还是在抗拒这个会诊结果。

沈亭北拿着病历板，不太在乎陈渊的情绪,继续说道：“你在小镇里面杀了那么多人，我不明白为什么你还能活着。”

陈渊又睁开了双眼,浑浊的双眼里多了一丝愉悦。

沈亭北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觉得很快乐？”

“我、还活着。”

沈亭北嗤笑了一声，伸手关掉了他的呼吸辅助机，“是。我会关掉所有辅助你活着的仪器，祝你在这里活得愉快。”

陈渊激动了起来,风干一样的枯手抬了起来，像一个漏气的皮球一样嗤嗤地放着气。

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沈亭北冷眼看着他，却没想到陈渊突然扯出了一个微笑。皱巴巴的脸上挤出了更多的褶子，每一道沟壑都藏着对沈亭北的无尽嘲讽。

他艰难说道：“你惩罚我、没用、你也是被小镇、惩罚的人。”

“我知道,”沈亭北伸手关掉了实验室里的多数设备，“所以我会接受我最终的命运。”

沈亭北在基地里面呆了好几天，一边观察着陈渊身体的病变，一边仔细检索着吴清月在世时的所有社会关系。

顺便，沈亭北还搭建了一个实验模型，想要试出来他们进入小镇的方式是什么。

在这期间，沈亭北也没忘去地底检查原先实验的数据，想着有空了再运行一遍程序，看看能不能把人都带回来。

忙碌的同时，他也察觉到已经快要一个星期了，没有一个人收到快递。

高谦和罗艺已经在韩元和的四合院里安置好了，几人前天还碰头在四合院里一起吃了个饭。

这还是头一回，几人在现实世界里面聚头。

开始讨论还算正常，几人都发现了一般收到包裹不久后就会进镇的规律。现在几人都没有收到包裹，说明还有一段时间的畅快日子。

但高谦喝高之后，谈话的走向就越来越诡异了。

韩元和甚至在最后嚷起来要养一只变色龙做宠物。

那天他们都喝了不少，谈小镇、谈线索、谈未来、谈一些不知道能不能实现的想法。

在小镇经历的日日夜夜，让他们已经成为了最亲密的伙伴。

韩元和攀着高谦的肩膀，又哭又笑地说着自己不想只做一个混吃等死的富二代。他说每次出镇后去处理后事的时候，是他最难过最痛心的时候，好多人的人生还没开始。

高谦拍着他的脑袋，让他先好好学学生意是怎么做的，再去造他祖上留下来的钱。

但对于韩元和处理后事的嚷嚷，他一字未提。

他自己也没有处理好在这件事里的心情。那些惊惧不能接受自己孩子死亡的父母、那些质问他们是谁的亲友、那些熟悉但又陌生的面孔……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高谦的噩梦主要内容。

罗艺一手拿着高脚杯，一手撑着下巴，看着屋外的天平静地笑着。

她说她知道自己还被留在小镇里是一种惩罚，她愿意接受任何结果。毕竟诬告就是她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