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香楼天字一号房的格栅门半开,平乐侯爷仆僮跪坐于门边,郝春这嗓子吼的极大声,门内门外的人都怔了怔。
偏李从贵又补了句。“侯爷说的是……?”
“就那个姓陈的!”郝春嗓音嘹亮,打着酒嗝气愤愤地一甩袖,步履歪斜。“别提他!谁都不许提那个御史台姓陈的!谁提,小爷我跟谁急!”
天字二号房内,一众学官都瑟缩了下。刚围拢到陈景明面前举着酒杯还没能劝下一杯酒的小倌儿们尴尬到不知道眼神该往拿放,上前敬酒不是,退下更不是。陈景明脸色铁青,俊美的眉目莫名森寒,看着倒真像个阎王。
“……陈大人?”一个学官咳嗽着试图岔开话题。“今儿个酒菜是不是不合意?要不让他们上几道南阳菜?”
“不必了。”陈景明冷冰冰地接了句,掀唇,笑了一声。“各位如此费心劳力,陈某愧不敢当。”
“不是……”
“但如此费心安排,特地与平乐侯邻座,到底是何意?”
陈景明径直打断那人的话,眉峰高聚,视线扫过来,双目厉如岩电。
二号房席间众学官都不自觉打了个寒噤,忙不迭地撇清干系,都叫起屈来。
“天地良心,今儿个真的是误会。”
“嗐,谁晓得会撞上那位!”
“陈大人……”
陈景明似乎都听见了,又似乎压根不在意众人解释的是什么,蹭地一下站起身,冷笑道:“诸位若是要看陈某的笑话,今夜,大概也看够了吧?”
两人尚未成婚,郝春就敢明目张胆地逛小倌楼。不仅逛,还公然吐槽他陈景明不是个东西,又说看不上他!
呵,看不上……他。
陈景明捏紧双拳,气的浑身发抖。从永安十年起,他足足忍了这厮五年,这厮如今从西域回来反倒变本加厉了。不就是仗着帝君宠他吗?帝君为什么宠他?还不是为着……为着那桩不能提起的帝王家秘辛!
刹那间,如同有个千万只蚂蚁啃噬陈景明心头,又疼又痒,哪里都挠不得。
陈景明忍得辛苦,实在没办法再忍了,怫然作色道:“陈某身有旧疾,加上沿途舟车劳顿,就不与诸位大人共饮了。”
顿了顿,又凉凉地补了句。“当然,诸位若是嫌今夜乐子仍未看够,大可回去写份折子,就弹劾陈某身在御史台却以身试法,公然嫖至暗香楼!”
啪.啪,陈景明愤然转身,临走时他浆洗挺括的衣袖硬生生在这六月盛夏夜里甩出道凛冽寒风。
众学官冻的脸皮子生疼。
陈景明话语意思已经很清楚了,今夜这场酒宴不但没能买到这位陈御史半点欢心,反倒将人给惹恼了。指不定明天陈御史一张状纸,就将在座的全都给告了。
……这叫怎么个事儿!
御史台一众学官互相看了眼,都摸不着头脑,搞不清到底是怎样将人给得罪了。
另一头,来暗香楼偷.欢的平乐侯郝春已经酒醉饭饱,大声吆喝着出了门。在楼前明晃晃的灯笼前,角门依稀有个人影晃了晃。
身形颀长,快如惊鸿一瞥。
“咦?”郝春揉了揉眼睛,停下脚步嘟囔了句。“那、那人谁?也是楼里的?”
平乐侯府仆僮们闻声望去,却只见到个匆匆离开的背影。虽然不知道那人长得如何,但能引起自家侯爷注意,约莫是个美人。
“爷,可要把那人叫来,带回府去?”
郝春挑眉笑了一声,带着点酒醉后的意兴阑珊。“叫他做什么?左不过是些花钱买乐子的玩意儿,还带回府?爷这爵位还要不要了!”
郝春歪歪斜斜地抬脚跨上玉华骢马背,靴底搭在马镫,右手轻扬马鞭,冲台阶上送出来的李从贵等人高声笑嚷道:“今日承情了。小爷我明日回请,诸位都来捧场啊!都得来,不来我不依!”
李从贵走下台阶,略带忧虑地劝道:“侯爷今夜喝的不少,真不留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