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那吊梢眼少年从喉咙里赫赫喘气,倒还能认得出郝春,两脚用力蹬着草皮,恨恨地咒骂道:“别、别得意!你那个相好,也……活不成了。”

那就是还没死。

郝春没来由地松了口气,刀尖轻转,在那吊梢眼少年身上擦干净血,急忙就要往庙内冲。

身后传来那吊梢眼少年愤恨的诅咒声。“告……告诉你那相好,地狱黄泉,我范兰芝,等着他!”

郝春倏地回头。

那吊梢眼少年蹬着脚赫赫地惨笑连声,只嚎完了这句,便也死透了。

夏季特有的雷暴说来就来,天空西南角刮起一阵阴惨惨的风,黑云压着头顶,只剩几缕阳光从黑云罅隙里逃逸而出。郝春再去看时,只见那座城隍庙门虚掩着,风一吹,长久失修的户枢便腐旧不堪,嘎吱轻摇。

“喂!你、你在不在?”

郝春不知为何突然起了惧意,迟迟不敢下马,空急出一身热汗。他夹紧马腹,手里空鞭落了又扬起,却始终鼓不足勇气入庙门去看一眼。

论理不应该啊!

倘若陈景明那家伙当真遭了难,他得冲进去救人,指不定还能救回那家伙一条命。这样磨磨蹭蹭,可真不像他平乐侯爷。

郝春一边儿暗自唾弃自己,一边儿又拨动马头打旋磨儿,心里头怦怦乱跳。“是我!小爷我来接你了!”

回应他的只有庙门木枢吱嘎声。

“喂,陈大御史?陈御史?”郝春又咬了咬牙,突然高声喊道:“陈、景、明,你个窝囊废、小心眼儿,你、你丫就是个针尖大的屁!……喂,你丫要是还活着,好歹给爷吭个气儿啊!”

他接连喊了几声,庙门内始终都寂寂的,无人答他。到最后自家反倒一口气泄了,气短了三分,话语也明显慌张。

蝉鸣声忽然躁起,铺天盖地而来。

操!这家伙别是真被弄死了吧?不然就他刚才那样嘲他,以那家伙的小性儿能忍住不吭气儿?陈景明没事儿还得找个茬儿跟他吵架斗殴的人,必定不能忍。

那为啥不吭气儿?

……死了?

……真死了?

郝春焦灼地来回拨转马头,眼睛发直,心里头怦怦地乱跳,气都喘不均匀。他这辈子都没对谁这样关切过,论理儿陈景明与他交情也谈不上多深,虽然年岁相仿,但两人身世背景完全不同,五年来就只见过匆匆几面,要不是被陛下赐婚后他醉酒闹了个乌龙局,陈景明也不至于搬来他的平乐侯府。

陈景明要不来平乐侯府,他与陈景明之间,不过是两个挂着赐婚名义的陌生人。

勉强,点头之交吧?

那他为什么这样慌张?在听到嘎吱风声时,郝春双眼直勾勾地瞪着那两扇虚掩的城隍庙门,心里头乱的像麻,刺啦刺啦长草,又拼了命地劝自己不要慌。可气还是透不上来。

啪!风突然把那两扇庙门掩上了,从门槛缝隙里潺潺渗出一行变黑的细血。方才他没仔细看,此刻风吹门震,那血迹瞬间便在阳光下显现出来,鲜明的,简直触目惊心。

郝春脑门子轰地一声,血都凉了。

作者有话要说:

陈景明:喂,你睡过第一人是谁?

郝春:啊!亲你还活着?~(≧▽≦)/~

第47章 ——

一扇隔着生死的门。

门内,被郝春误以为已经行将咽气的陈景明赤着上身,松墨烟般的长发披覆肩背,正皱眉与人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