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必须不能!再说了,老奴能缺那点儿黄白物吗?”王老内侍依旧笑眯眯的,老脸上褶子开成了菊花。“那什么,夫人说了,让侯爷您尽管放心去西域,这长安城里头的事务啊,他都早托了人打点。”
陈景明在朝堂人缘那么差,他能托谁?郝春想到自家接连白跑了几趟,鼻孔哼哼两声,更没好气了。“哦?他能托的动人?他不是自家都被撵出去了吗?没陛下召回,他这辈子连长安城楼子都进不来。”
“回侯爷,咱夫人托了程大司空。”
郝春惊的差点没收住脚。“谁?你再说一遍!”
王老内侍眯眼笑得特诡异。“程大司空啊!大司空答应了,说侯爷您尽管放心去打仗,后头府里有什么短的缺的,或是想咱夫人盼着早日成亲了,都能递折子与他说。”
……呵!
旁人递折子给御史台都是说正事儿,轮到他,他就得给程大司空唠嗑这些个鸡零狗碎?
郝春翻了个白眼,高声道:“别扯这些个有的没的,信给我!”
王老内侍从怀里掏出份素色书简,小心地双手递给他,又唠唠叨叨地道:“侯爷,传话的人说了,让侯爷看完了信,务必给个回音。”
“嗯,晓得了。”
郝春漫不经心地将那份素色书简往半空一抛,又嗖地探身接住。扭过头,不耐烦地龇牙。“行了,王baibai您去忙吧!”
“哎——!”
郝春掂着那封信,脚步轻快的就像是今儿个日头底下罕见的暖风。他也不晓得为什么,只要看见了书简上那人手写的几个字,他就觉得高兴。
【春安帖·致侯爷安
长忆永安十年夏,
君偶过伏龙寺,
欣欣然。
思乘白驹过流光,
日日夜夜、
月月年年。】
这已经不是春天了,况且这区区几行字算怎么个意思?
郝春掂着这份书简来回看了几遍,又把空了的壳子倒倒,没发现有别的东西了。啧,你弄颗相思子也好啊!那玩意儿又不贵!
郝春满心腹诽,龇牙咧嘴地对陈景明充满了怨念。从开头第一句骂到最后一个字,又啪地一声坐在宽边紫檀椅内,将这信随手扔在案头。
轻飘飘的一张纸,寥寥数行字,在秋日书房明艳的阳光下安静躺着。
安静的,就像写信的那个家伙。
郝春一声不吭地坐在椅子内,修长手指答答敲个不停。目光时不时往下溜,再瞄一眼那家伙的字。字挺好,字体俊秀,难得是俊秀中还带着点倨傲。
也像那家伙本人。
夏末秋初的光点耀聚成斑,落在信笺上 ,有什么东西突然摄住了郝春的眼。他眼皮子一跳,倏地抬手拿起那封信在阳光底下照,再将每句开头挑出来,串在一处。赫然便是——
长忆君,心……心……思日?!
郝春不自觉抖了一下,手指微缩,那张纸便又轻飘飘掉落案头。
突然间为何陈景明这封信开头是“春”字,他也想明白了。在去江南的路上,他俩暴雨夜里遭遇山贼,那家伙情急之下也曾惊呼了一声,阿春。
那家伙,一直想喊他阿春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