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陆几扭头瞪着陈景明,陈景明丝毫不让,两人四目相对,都是少年得志的才俊,也都是聪明人。陆几想杀郝春,陈景明却一心一意要救郝春,彼此谁都不肯退让半寸。
但这局显然陈景明占优。
在这众目睽睽下,陆几不能不救郝春。
陆几沉沉地笑了一声,手按在案几文书,半晌后抬起,从怀中掏出兵符。“好!调铁甲兵三百,护送陈大人进入乌古尔阵营。”
“乌古尔与车师国的阵营挨着,”旁边一个牙将斟酌着开口,面色沉重。“万一谈判失败,陈大人只带了三百兵力,怕不够。”
陆几咬牙瞪着那个说话的牙将。“大敌当前,三百已是最多数。”
陈景明静静地勾唇,扬眉笑了笑。“既然是大敌当前,那么下官身为使者,亦不敢求更多。”
众人皆抬眉望着他。
陈景明静静地道:“下官愿只身入敌营。”
全场似乎有一瞬间的静默,在众人皆屏息的空档,陆几那声冷笑便格外刺耳。“陈大人此话当真?”
陈景明扬眉,微笑颌首。“嗯,自古君子一诺。”
陆几手按兵符冷笑。“你有几分把握,就敢在军营中如此口出狂言?”
陈景明撩衣起身,薄唇微勾。“若是这趟不能将侯爷接回来,下官项上这颗人头,便……不要也罢!”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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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
郝春离营、也就是他与陈景明那场荒唐洞房后的第五日,寅时。
丁古寺内约有上千胡僧正在盘坐诵经,郝春一脚踏入门槛,就看见整整齐齐一大片光秃秃的后脑勺。
“啧,”郝春龇牙笑了一声,两粒小虎牙尖尖。“许昌平你这寺院还真念经?”
昔日郝春父亲麾下心腹、五年前被郝春带兵驱逐出关外的许昌平如今在这座丁古寺内做了方丈,剃了发,裹着颜色鲜艳的红色袈裟盘腿坐在胡床,此刻正在闭目诵经。听得郝春这句,诵经声一顿,撩起眼皮看了郝春一眼。
许昌平生的凶煞,眉骨下被龟兹人砍过一刀,刀疤长达两寸,肩宽个高,即便出家做了僧人也不掩凶悍气。但他眼下望着郝春,眼神居然流露出些许宽慰温柔。“侯爷已将信送出去了?”
“嗯,”郝春漫不经心地在指间绕着乌黑马鞭,龇牙笑道:“你与白胜那家伙当真是死敌?”
五年前,他第一次奉旨出征西域时,许昌平与白胜还同在郝丘帐下,丝毫看不出龃龉。
许昌平也笑了,缓缓地抬脚下了胡床,跨过床脚一大排酥油灯。“这都与侯爷交代多少遍了,侯爷还是不信。当年老将军可不似侯爷这样多疑!”
“我爹是我爹,我是我。”郝春也笑,笑得漫不经心。“你说当年是白胜暗通龟兹国人、害了我爹,但也许下次等我见了白胜,他又说这事儿是你干的。”
许昌平走到郝春面前停下,他身高比郝春仍高出大半个头,髭髯茂盛,脖子间挂着几串沉沉的念珠,粗大左手戴着祖母绿扳指。中原僧人念经捻佛珠,他此刻与郝春说话时却轻捻着祖母绿扳指,嗓门儿也贼大。“白胜当年可不止是私通龟兹国人,更私通主母,侯爷以后再莫要将贫僧与他扯在一处!”
郝春一瞬间眼眸微眯,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你什么意思?”
许昌平朗声大笑,抬手重重地拍了拍郝春肩头。“当年侯爷还不曾出生,所以不晓得这些个龌龊肮脏事。当年老将军在西域驻守戌边,经年累月地在外头打仗,白日登山、黄昏饮马,帐里头那些个娇滴滴的小娘子们,多有熬不住的。”
事关他老爹当年的那些个风流韵事,郝春忍不住皱眉。
许昌平突然俯身,凑到他耳边猥琐地笑了声。“你当白胜为何对那郝丘忠心耿耿?那小子就是他的私生子。”
郝春悚然,下意识不悦地皱眉驳斥道:“莫要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