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通过几日零零碎碎的交谈,李隐舟大致也将事情的前因后果摸了个一二。

这马棚前头原本是一座山神庙,里头赖着一群无父无母、无田无地更无人管教的社会流浪闲散人员。

俗称叫花子。

寻常日子里,这群叫花子和泥塑的神仙也都各自相安无事,你享你的香油,我啃我的窝头,闲来无事扣虱子时也偶尔尝试搭两句话,只是神明并不曾理会而已。

却不知的,某天晚上,这群安分守己的叫花子突然中了邪一般,竟然开始在庙里大砸大闹,推了那神仙的塑像,把香火画壁砸了个稀巴烂,还将功德碑都踩在脚底下咯咯大笑。

村民听了一夜惊悚的笑声,一早忙赶来庙里,却只见满目的狼藉。他们还没来得及拎起锄头教训人,发了疯的叫花子们挂着满嘴的白沫,含着笑,却是早已经凉透了。

这件诡异的事情传来传去,两三日间已成了全村皆知的秘密,村里的巫医来查探了叫花子的尸首,断言是这群叫花子醉酒闹事,大胆冒犯神仙,才被神仙一怒之下取走了性命。

若要平息神仙的怒火,须要上供七岁的儿童一双,否则来年风雨不顺,谁也别想活命了。

偏巧这群叫花子收留了一男一女两个七岁的孩子,那天夜里刚好去村里讨饭去了,因此幸免一死,如今一听巫医的话,村民们自然头一个想到了他们。

而这两个倒霉孩子,正是穿越而来的李隐舟和原生可怜娃环儿。

……封建迷信害死人呐。

明知事有蹊跷,可偏偏在场的大人都已经死了,李隐舟也只能循循善诱,漫无目的地从环儿这里套出点信息。

“你说,阿翁他们发疯之前有没有做过以前没做过的事情?比如吃了什么东西

,喝了什么酒。”

“以前没做过的事情?”环儿慢慢摇了摇头,接着便不肯定地顿了顿,似乎想起了什么。

“那天阿翁不是采了好多漂亮的蘑菇煮汤吗?红红的,大大的,我以前都没有见过。”

红艳的大蘑菇……李隐舟下意识地联想到一个可怕的名词,脑海中隐约找到了问题的答案:“上面是不是还带着黄色的碎末?”

环儿迷惑地仰起脑袋:“我记起来了,那天哥哥你不是也吃了吗?我的都叫你抢去了。”

……傻孩子,幸亏你没吃上,不然早和你阿翁、和原主这倒霉孩子一起去了。

塞翁失马,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

李隐舟正打算细问几句具体的情形,忽而听得嘎啦一声,前头山神庙的大门被粗暴地拉开,跟着踏进来两道急匆匆的脚步声。

一个年迈苍老的声音在远远焦急地呼唤着:“哎哟,小娘,安小娘!你慢些,慢些!”

骤然听到陌生的声音,环儿下意识地攒紧了李隐舟的手臂,紧张地将头抵在他的肩膀上。

李隐舟安抚地拍了拍她的后背,小声道:“嘘,来人了。”

“禄伯,你再喊我安小娘,我可要恼了!”清清脆脆的声音麻雀似的跃到马厩跟前,稚嫩的声线带着孩童特有的执拗,“我已经告诉了父兄,改了新名字,从此你喊我阿香就是。”

禄伯知道她任性惯了,倒也不计较,撑着把老骨头三步并两步撵上前去,摸出腰间一把生锈的钥匙,端起马棚门口悬着的一把大锁,在晦暗的光线下小心翼翼往锁眼里怼了怼。

“禄伯!”瞧他半天打不开锁,阿香恼得跺了跺脚,“快些,快些,别被二哥他们抢了先!”

李隐舟安静由着她折腾,小心屏住呼吸,竖着耳朵仔细聆听。

除开这闹腾的老少二人,果真隐隐有还有两三人的脚步在靠近,而阿香一门心思都在开锁上,竟压根没注意到背后悄然接近的人影。

“哇!”

阿香正聚精会神地盯着禄伯手里的锁链,冷不防后背被人不轻不重地一拍,耳朵又被这声熟悉的吼叫炸得嗡嗡作响,一时之间倒忘了害怕,气急地转过身去,一对胖乎乎的小拳头不打招呼抡满了就往身后的人脸

上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