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操雪亮而冰冷的眼眸微微地一狭。
枪尖一挑,收回臂下。
他收起淡淡的怒意,踢开衣袍往前走了两步,撩开帘子时驻足片刻,才回首向李隐舟道:“我的儿子会贴身保护先生。”
李隐舟颔首以答:“多谢。”
凌操走后,剑拔弩张的气氛骤然松弛下来。
张昭疲倦地揉一揉耳穴,对周瑜道:“公瑾与子敬星夜奔来,暂且先修整吧。”
周瑜淡淡地垂着眼睫,眸下浅浅摇曳的影如玉上的瑕,眼神透出一瞬的黯淡。
也仅仅是一瞬。
他闭上眼,将一切心思敛于眉下,半响,方睁眼看向李隐舟。
“谎称主公骤病,必有敌营的探子会来刺探,你知道应该如何应对言说吗?”
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这里唯一知情且可以断言疾病的唯有李隐舟。
周瑜的意思是让他散播这个谎言。
闻言,孙权蹙眉思量片刻,喉咙一滚刚想开口,被李隐舟以一个眼神阻止。
和对孙权的试探不同,周瑜对他的杀意是真切的。并非出于私怨,而仅仅因为作为一个出现在大营里的新面孔,他的确是最不可信、最危险的人物。
他回视着周瑜细雪般冷而轻的眼神,语气亦凝了薄薄冰霜:“主公病重,危在旦夕。”
张昭若有所思地瞧着他:“以弱示人,不惧怕对方趁势攻击吗?”
李隐舟摇头:“要瞒一百天,说只是轻伤反而不合常理,何况曹营必然知晓事情的始末,假若察觉出这是个谎言,反而会看破诸公的计策。以曹营的心计,以弱示人不仅不会露出破绽,反会令他们生出怀疑,不敢轻易来犯。”
擅攻心术之人,也最忌怕心计。
既然知道了敌人的弱点,就可借力打力,曹操在官渡前线生死一搏无暇分/身,绝不愿意让江东这块肥肉被他人捡漏,除非有十足的把握,是万万不可能抽身来攻的。
正相反,他还会想方设法地替江东造势,此时示弱,自然有曹
操帮他们逞强。
周瑜静静瞥他一眼,这才缓缓收剑入鞘。
有凌统的监视其实李隐舟也做不了什么,但大厦将倾,一个错处足以致命。
李隐舟蹙眉看着眼前云月一般冷清又孤寂的周瑜,不禁压低了声音轻轻道:“大局当前,公瑾应当保重身体。”
三天日夜兼程的奔波,一下马就和他们在此筹谋,想必出口的每个字他心中都忖度了万千,这样的熬法谁都受不住。
即便他是周瑜。
周瑜却恍若未闻,剑光入鞘当啷的瞬间,寒意从周身散去。他对张昭微微颔首,语气恭敬而不容置疑:“有劳张公。”
张昭近乎无奈地点头,对同意眼下发青的鲁肃道:“子敬,剩下的事就交给你了。”
鲁肃宽慰地笑一笑:“正合肃的心意。”
……
短短的会面,就已确立了很多事情。
直到张昭与周瑜的背影的消失在窗格外的视线中,一直沉默不语的陆逊才轻声开口:“世家归顺唯有一年,主公死讯传出以后,再想压弹就来不及了。”
孙权尚未表态,倒是鲁肃露出诧异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