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双方各退一步,定好次日回荆州。
听到这个消息时,孙尚香只是淡然冷笑:“他娶谁都是一样的,左不过是怕兄长来日和他翻脸罢了,也不知为他出生入死的甘夫人如今是否如意。”
李隐舟见惯了她明媚的笑容,倒许多年不见她冷脸对人,不由想起小时候她那是非分明的倔强脾气,心头终是有冷暖交织。既欣慰她依旧是那个爱怨分明的孙尚香,又疼惜她这些年强做懂事,不敢天真。
正打算和她合计日后的事宜,却见董中匆匆忙忙跨进门口,一见孙尚香露出这样冷凝的表情,下意识讪讪地收了脚往后一退。
有杀气。
孙尚香把眉一拧,喊住他:“跑什么?”
董中的动作一滞。
抬眼小心翼翼地打量李隐舟的脸色,用眼神无声息地询问自己该迈哪只脚。
李隐舟倒是笑了笑,招手令他进来:“我要的东西做好了吗?”
董中这才敢一溜烟跑上前,从怀里取出个半饱胀的羊皮囊递过去,耐不住好奇小声地问:“先生做这个干什么?”
说做水囊么,谁家水囊做成个椭球?何况前面还接了个半脸大的罩子,怎么看也不像拿来喝水的。
可若说是用来做医具的,又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恐怕只有华佗张机之流能一眼参悟其中玄机。
少年被勾得心痒痒。
又怕胡乱发问触到孙先生的伤心事,横看竖看,不敢开口。
李隐舟看穿他耐不住的心思,信手将打造好的面罩往董中脸上一扣,拧开阀门,捏了捏羊皮囊。
董中瞪大了眼往后一退,后脑勺却被先生另一只手无情地摁紧了。
“先生您做什么……”
捂着严严实实的罩子,他的声音像闷在翁中,一张嘴便呼地大吸了一口气,还没来得及反应,又一股风喂进口鼻。
“唔唔唔……”
他一张口就被灌进一大口冷气,像一张见不着的大手桎梏了他的肺腑,只能由着他胡乱扑腾张合随人。
像只被掐住命运后颈皮的小猫。
心情不大好的孙先生倒被逗得噗嗤一笑。
少年口口声声念的李先生却专心地端详着孙尚香的脸,半响,才满意地撤下掌中力气,随手丢开用完的学生:“现在知道了?”
重获自由的董中:“……”
知道了。
是杀器。
孙尚香心情略好转些,待董中老老实实离开,随手将那物什接来手中琢磨一番,大概猜出这是类似于风筒一般的玩意儿,却想不透李隐舟拿这个做什么。
李隐舟这才正了脸色,低声告诉她此行的计划。
……
次日天色未明,码头已扬起风帆。
刘备一行人行程匆匆,因而来送行的人并不大多,稀疏的人影倒垂在聚散泠泠的水畔,那漂着的大船如一只水上的巨兽,将倒影深深压进水中。
他极客气地给了她与亲友告别的时间。
一众欲言又止的脸中,十六岁的孙茹显得格外稚嫩,她的眉眼与孙尚香极像,透着孙氏女子一贯的英气,白净的脸泪痕未干,分明又还是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