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知雪又拆开下一封信。

“先生要回信吗?”花匠问。

他从信件里抬头:“什么?”

花匠耐心说:“小钰已写了十一封信过来,按照往常的频率,先生该回一封了。”

资助刚开始时,裴钰只敢半年写一封,信上是密密麻麻又公式化的感谢,附上半年的成绩单和花销记录,言语谨慎。

后来,察觉到栀先生的宽容与好脾气后,裴钰便肆无忌惮地写信过来,由半年一封,至一月一封,到现在的一周两封。语气也有开始的审慎尊敬到现在掩饰不住的渴慕,俨然卑微求爱的少年。

“不,”傅知雪回答,“他最近惹我生气,我想不出什么好话给他。”

花匠犹豫一会,还是说:“小钰会很伤心的,那天他找过来了,看起来很想见您一面。”

“什么!”傅知雪站起来,不小心撞翻了一碟曲奇:“他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来的?”

“据他说是根据矢车菊的香气找来的,走了很长时间的路,脚底都是水泡。我请他进来歇脚,没有你的允许,他不敢进来。”花匠笑了下,“是个很礼貌的孩子。”

傅知雪名下的这份秘密房产,由于漫山遍野的矢车菊,在江城已成为一处小众景点,网上有些名气。在他给裴钰的回信中,偶尔会夹杂矢车菊的花瓣或嫩黄色花蕊,是以,他能找来,似乎也没什么奇怪。

但即使如此,是要走访多少花田,才能找来这个远在郊区的矢车菊花园?

傅知雪只是没想到,他能为栀雪做到如此地步。

花匠显然是动了恻隐之心,小心翼翼问:“所以,先生您要回信吗?”

傅知雪坐回去,抬起额头,让花匠观察他额角上的伤疤。

一个崎岖闪电般的淡红伤疤。

花匠:“……恕我直言,您是在cos哈利波特吗?”

“……”傅知雪道,“这是我大三的时候被人磕伤的。”

花匠愤怒:“太不是人了!您这么好的人,怎么会有人这么恶毒地对待您?!”

傅知雪转向那一桌信件,眼神意味不明:“你绝对想不到的人。”

裴钰进院后,他曾以傅知雪的身份探望。

那天裴钰的眼神实在太过骇人,和着血与热,隔着人流,永恒地将傅知雪牢牢钉在原地,视线有如毒蛇缠住了猎物。

傅知雪觉得他很需要道个歉。虽然道歉是无用的马后炮,但他愿意尽力补偿。捧了大束香水百合,到了裴钰的病房。

然后被对方磕了个头破血流。

裴钰的手骨肉均亭,是很适合弹钢琴的手,这样的手扼住他的脖颈,一下一下地往锋利的桌角上那磕,力道大得吓人。

傅知雪挣扎起来,一拳揍向裴钰。裴钰回击,却被傅知雪躲了过去,双手绞住,压制他在病床上。

然后,徐式千连带一众大学同学走了进来,目瞪口呆。

裴钰吐出口中的血,冲傅知雪露出一个无声的大笑。

疯子,睚眦必报的疯子。

回忆戛然而止。傅知雪推开那一堆信件,漠然道:“从今以后,不必再回信了。”

花匠不知眼前的年轻先生想到了什么,但脸色冻得直掉冰碴子,想来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龃龉,于是识趣地退下。

只剩下傅知雪一个人,将信整理起来,搁到箱子里锁死,开了车回到酒店。

作者有话要说:  裴钰就是个疯批狼狗啦,江寰是正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