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黄河远现在的字怎么样了,大概没有以前那么丑了吧,或许已经练成了潦草连贯的签名。
塑料光剑去年刚换过电池,一按开关,银光大盛,照亮了半间屋子。
那个夜晚,黄河远就是举着这样一把剑,像握着一束笔直的光,踩着水洼啪啪啪向他跑来。
“呐,云酱!就算,全世界都要毁灭你,我也站在你这边。”
“这把剑送你。剑在我在,剑没电了,我也在。”
雨落在脸上,那个拥抱,真的很暖。
后来,黄河远送了他一束向日葵。向日葵怎么都好,就是总有枯萎的一天。他还记得那时候他嫉妒穆临星分走了黄河远的注意力,买了整个街区的向日葵,藏在家里不敢让黄河远发现。最后整个阳台的向日葵都枯了,他留下了黄河远最初送给他那一束。
枯萎的向日葵下面掩盖着一个黑色的礼盒。白云间不用打开,脑子里就自动回响起黄河远的声音,“云酱……Happy birthday! 祝你十八岁生日快乐!”
两人接吻的时候,燥热的夏风吹过脸颊,多巴胺无声无息地连接在一起。
那是他们的最后一个吻。
这个保险柜就像潘多拉的魔盒,无数记忆从盒子里喷涌而出,不间断地冲刷着脑子。白云间紧紧闭上眼睛,手握成拳,用力捶了额角两下。
太痛苦了。所有的一切都历历在目,把这些东西锁进保险柜也没用,那些记忆比蛰伏的虫子更加可恶,见缝插针地飞过来啃噬他的心脏。
黄色,河,中国地图,向日葵,皇上,小黄鸭小黄鸡,街舞,rap,漫画,牛奶,奶茶,奶黄包,化学方程式,初音未来……这些都会让他想起他,但是这些东西都不是他。忘不了,戒不掉,除了把它们沉在脑海深处,别无他法。
或许再过几年他真的可以彻底平静,偏偏新的记忆又增加了。
“我是人间向日葵,你的多巴胺。如果这些,我都没有了呢?如果我只能给你带来痛苦呢?”
“……连我本人都接受不了那时候的我啊,如果我自己都讨厌自己,我怎么敢假设你会喜欢我。”
成年的黄河远嗓音沙哑,语调轻而缓地讲着沉重的往事,但他的记忆出现了短暂的混乱,奇妙地和八年前少年清亮的声音重合在一起了。
“我是人间向日葵……剑在我在……就算全世界都要毁灭你……如果我什么也没有了……我也站在你这边……我自己都讨厌我自己,我怎么敢假设你会喜欢我……”
“你明明还喜欢我……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非你不可,只能是你,一定要是你,其他人都入不了我的眼……”
白云间锁上保险柜,用力按住门,就好像这样能把洪水猛兽般的记忆堵住。
他按出了一身汗,才逐渐冷静下来。黄河远的假设是正确的吗?当年如果他不主动消失,他是否能忍受黄河远一蹶不振,崩溃哭闹,恶毒发疯?
如果,他当年再耐心一点,黄河远是不是就不会走。
他们还能再重新开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