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淮睡在他从前的房间里,盛文曜则挑了一间客房睡觉。
虽然在梦中,他们经常睡一张床。但是现实里,他们住在疗养院中,盛文曜一直都睡在蒋淮的隔壁房间。蒋淮对过去的梦境的记忆,在醒来之前,就会被门臣用程序洗净,他不会记得他们曾经那般亲密过。
尽管如此,梦境的治疗作用仍旧发挥着,蒋淮下意识地亲近盛文曜,渐渐变得更有人气,这是自然而然发生的变化。
盛文曜坐在蒋淮的床边,看他陷入睡眠,脸颊压在柔软的枕头上,眉眼舒展,一副放松的姿态。盛文曜伸手,小心翼翼地撩开他散落在眼睛旁的发梢,轻声说了一句“晚安”,便只留了一盏小台灯的光,走出了房间,轻轻阖上门。
客房在楼下,盛文曜走过长长的廊道,缓缓地从楼梯走下去。他走到一楼的酒柜旁,开了一瓶酒,拿下挂在架子上的玻璃杯,倒了三分之一杯的红酒。他向来有些失眠,习惯睡前喝点酒,才比较好入睡。
盛文曜只开了一盏顶灯,他摇了摇手中的酒杯,眼神望向客厅。那里空空荡荡的,月色透过窗户照进来,给沙发铺上一层冰冷的银色。
这个家并没有给他太多温暖,压抑和期待伴随着成长,让他喘不过气。
他依旧记得,母亲白歆子叫他“宝宝”的样子,她脸上的神情总是怪异的,温柔得虚伪,抿紧的唇角,就像是极力在克制着某种快要爆发的情绪。他总是害怕,下一秒母亲就会撕开柔和的面容,嘶声裂肺地让他滚,说他不是自己的蒋淮。而父亲蒋亨,编造了这个谎言,每当他叫自己“蒋淮”的时候,从来不会直视自己的眼睛。父亲的视线,经常落在他的头顶,后来他长高了,视线就落在他的肩膀。
盛家也是冰冷的。
盛家当年的掌权人是盛文曜的爷爷盛泰丰。他们在盛文曜十岁的时候,就找到过蒋亨,表示要接回盛文曜。那时,盛文曜才刚改名为“蒋淮”一年。
盛文曜的亲生父母死于他七岁的一场车祸,就在那场车祸里,盛文曜失踪了。盛泰丰一直在找唯一的孙子,找了三年,终于找到了被蒋家收养的他。
但是,当时的蒋亨,既需要一个儿子来抚慰妻子,又需要培养一个新的继承人。毋庸置疑,盛文曜早慧,性格沉稳,注定会成才,蒋亨并不愿意轻易放弃。
于是,蒋家和盛家做了协议。
具体的协议不过就是合作利润的重新分割,盛文曜继续呆在蒋家作为“蒋淮”这件事,为盛家带来丰厚的利润,盛泰丰就同意了。
直至盛文曜十九岁,盛泰丰感觉自己的身体大不如从前,而蒋亨也成功将找到蒋淮的责任传递给盛文曜,白歆子也不再时不时犯病。
两家再次达成共识,让“蒋淮”改名为“盛文曜”,接下了盛家的担子。
盛文曜盯着杯子里摇晃的红酒,狭长深邃的眼中闪过压抑和痛苦。
他冰冷地环顾这个熟悉的家,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盛文曜放下酒杯,走回一楼的客房,躺在陌生的房间里,他以为他会睡不着。但是当他想到蒋淮的睡颜,白皙的脸上,柔软的黑发散落在耳朵上,如同鸦羽一般黑而长的睫毛覆盖着眼眸,他清澈的双眼困倦地泛起水润,渐渐阖上。淡色的嘴唇在睡梦中,微微勾起,像是在笑。
盛文曜不由得也勾起一抹温柔的笑。
幸好他找到了蒋淮。
在这个想法再次浮现在他的脑海中时,一阵困意就悄然袭来。
盛文曜睡着了。
半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