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过了一周多,泽维尔某天早上起床,发现床头的圣母像下面压着6英镑1先令。前一晚分明锁好了的卧室窗户大开着,窗帘被风充盈得像上世纪贵妇的下裙。

怪不得他又一次做了马车呼啸而来的梦。

第26章 想念

泽维尔的处罚中有一项要他看管好以撒,但现在他明明把魅魔弄丢了,却也没有人来找他麻烦。这本该是种解脱,但他又的确感到无所适从。

以往每次夜半惊醒,他都习惯按铃把以撒招呼过来,以撒会迷迷糊糊地下楼给他热一杯牛奶,坐在床边跟他玩牌,眼睛眯缝得几乎看不见其中的绿色,却从不问为什么泽维尔要在凌晨三点把他叫醒。

那些晚上的月色都不甚明晰,泽维尔只记得案上的桌灯是颤巍巍的一粒,以撒的红发好像也燃烧着,壁炉里细碎的噼啪声,那么温热。

真奇怪。泽维尔感觉有一部分的以撒到现在为止还藏在家里的各个角落里,比如黛西有时看向客房的眼神,银叉上虎牙形状的凹痕,客房的窗台,房梁上麻绳的印子。泽维尔会在这些地方看见以撒,他一闪而过。

这家伙几乎不识字,要怎么申请新的身体啊?他那么喜欢吃甜的东西,以后如果在什么地方吃到劣质砂糖,会不会想到自己住在肯辛顿的日子?

在以撒离开后,泽维尔开始频繁地想起他。

过了一阵子,被以撒打乱的生活终于基本回到正轨。泽维尔偶尔会从恶魔朋友那里听到以撒的消息,听说这家伙跟了一个黑帮头子,但没混出什么气候,而且到现在还欠着申请新身体的五万字报告,这让他不禁喜上眉梢。戈登说他特别像离婚后见不得前妻好的阴暗鬼,气得泽维尔好长时间不再找他喝茶。

3月中旬,久未联系的李启明写信送来讣告,母亲去世,周五下葬,泽维尔特地推了计划去参加葬礼。同日傍晚,他连黑领带都没来得及换,就匆匆赶往码头,坐上前往美国的游轮亲自处理生意上的事情。

这艘游轮上有个天才钢琴师,在船上出生,从来没上过陆地,没学过一天钢琴,却颇负盛名。晚餐后,泽维尔也慕名在舞会上听了一场,用两曲舞的时间跟一个独自出游的美国贵妇混得很熟了。她很亲昵地管他叫小唐璜,听说泽维尔是四处奔波的生意人,就和他谈起东方快车上的装潢和这艘游轮相比怎样之类云云。

泽维尔烦得很,自觉发挥不好,不过那女人好像挺中意他漫不经心的模样。他不讨厌她,就是搞不懂世上怎么会有人喜欢爵士乐,小号高亢悠长的声调吹得他偏头痛发作。泽维尔花了十几磅,要乐队只留下钢琴独奏,配着红葡萄酒喝到微醺,径直回房间去。

游轮呼吸一般起伏,海浪晃得他昏昏欲睡,却总是睡不安稳。

他躺在床上,回想起早晨参加葬礼的情状。旋进棺材的螺丝钉有几颗、走了多远的路到墓地、田野是什么颜色,他总会注意到这些细节,包括走在身旁的李启明复杂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