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敢抹黑天堂?魅魔以撒,你想要挑起战争吗?”
“抹黑?”以撒冷笑一声,“陪审团的投票结果应该占最终结果的六成,那我问你,你敢公开陪审团的投票结果吗?”
“魅魔以撒,你不要无理取闹!投票结果向来不予公开,你的要求明显是不合规定的。”
“如果什么狗屁‘规定’就是该公开的东西偏要遮遮掩掩,那我看什么审判所也不过就是这样了。干嘛还要陪审团呢,干嘛还要这么多审判官?只留你一个人不就行了?”
“请注意你的态度,魅魔以撒!”
“我应该有什么样的态度,对你卑躬屈膝才好吗?......”
原本应该处于风波中心的泽维尔这时反而被遗忘了。他站在被告席上听着审判长和以撒的争执,两人的声音越来越高,互相要压制住对方似的,泽维尔几乎感到头晕目眩。
他没有见过这样的以撒。以撒看起来太愤怒了,那愤怒像为他又不像为他。
“我受够你们了,伦敦又下雨了!伦敦又下雨了!伦敦又下雨了!”以撒大声说,在不明真相的人听来简直像是疯人的言语。他徒劳地重复着,“到底有什么是我可以说的?伦敦又下雨了!......”
曾经可能有很多人嘲笑过以撒的愚蠢,泽维尔或许也曾这样做过。但这样的以撒和泽维尔印象里全然不同,这种感觉就好像看见一个人站在洪水里,浪头会把他击碎可他却没有逃跑——你绝不敢出声嘲笑他。
泽维尔感觉从没有任何一句话像这句话一样尖锐而沉重,让他头皮发麻、眼眶湿润。任何诗作都不及这呐喊的千分之一:伦敦又下雨了!伦敦又下雨了!伦敦又下雨了!这句话一点意义也没有,正因此它才显得太可怕了。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竟然会任由废话取代真相?
它掩盖的也许是一串往事、一段历史,一桩荒唐的悲剧,一些不可回溯的秘密的总和。
“魅魔以撒,你如果继续这样胡言乱语,我就要叫人把你带下去了!”审判长说。
加斯特看着台下,焦急地探出半个身子——他的个子很小,几乎就相当于一个小孩子,这个动作让他看起来摇摇欲坠。他紧抿着嘴,面色苍白,拼命朝以撒摇着头,然而后者只是瞥了他一眼,叹了口气,耸耸肩,好像卸下了一肩的担子似的,却显得非常颓然。他说:
“我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包括能说的和不能说的,我什么也说不出口,还要我怎么样呢?我已经泄了气了,我输啦。我看,算了吧,就判他死刑吧。让我帮泽维尔签字——不如干脆我来砍他的头吧!”
“以撒,我再强调一遍注意你的态度。你讲话归讲话,不要阴阳怪气的!”
“怎么又是我的错呢?我说我百分百同意你们的决定,真的,就让他死吧!”以撒说,“区区一个不到三百岁的天使,一个落后的地球来的人类,怎么配得上这么多次庭审?随便给他一死吧!了结这件小事,大家也能早点休息。我替在场的陪审天使们说句话吧:这椅子太硬,坐得背和屁股都太不舒服了!”
尽管大家都很刻意地保持严肃,然而陪审席上还是响起一阵稀稀落落的笑声。很快,这种笑又被某种沉重的空气给噎住了。这种破罐子破摔的打趣只是让情况显得更荒谬更凄凉。
加斯特坐回椅子上,捂着脸说不出一句话;戈登别过头不忍往下看,审判席上其他几个天使或无动于衷或若有所思,没有一个人回应以撒的话。至于审判长,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把面上的怒火压下去,又恢复了平静的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