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醒后的不真实感更加强烈。他心里空落落地发着虚,不敢开心不敢笑,还没期待就先害怕,一颗心不上不下吊在那儿,得到的所有温存都像裹在肥皂水吹出来的透明泡泡里,一戳就破。
达摩克利斯之剑悬而未决,半年来姜照眠一直在看不见尽头的路上跑,一面拖住江窈,一面希求陆辞,离得到越近,他越害怕身后的人追上来。
吹风机的嗡嗡声停了,陆辞绕完电源线,顺手捋了把Omega的头发。
姜照眠回过神,下意识叫了声老公,一出口自己也觉得有点软,听着恹恹的,没什么力气,不知道会不会让人扫兴。抿下唇,弯下身穿好鞋子,站起来抓他的手,把爪子塞进他掌心,轻轻划了划,意思是好了,可以走了。
餐室在第二层甲板,过了饭点,人不多。旋转门的玻璃上有海洋生物的浮雕,边缘细细描着鱼藻,微突的墨线,像嵌上去的螺钿。
他们前头的那面是只巨大的畸形种,几乎占了全部空间。底下担任科普的一行小楷说它叫白鲸,姜照眠看了半天辨不出来,认为师傅技艺不精,提起精神跟它大眼瞪小眼,进去了还要咕哝,“丑死了。”
两个人捡了靠窗的位置坐下,提供的菜品固定,服务生走过来问完忌口,先上了一道甜点,是安沧岛的特色蜜饯。这边嗜甜,他口味淡,含一块到嘴里,腻得发齁。皱着张脸,凑到陆辞身边悄悄打小报告,“这个好难吃。”
“嗯。”对方头也没抬,开一瓶柠檬汽水,推了推,示意他自己拿。
姜照眠衔着吸管,喝了一小口,提要求,“想要冰的。”
“冷饮在自动售卖机。”陆辞懒得惯他。
“唔,那还是喝这个好了。”
刚过正午,日头却暗下去,隐在铅灰色的云层里,几道闷雷炸起来,雨线笔直地坠,粗而白地打在舷上。
菜上了一半,姜照眠动过几筷子就没胃口,挖半个浇了巧克力的冰淇淋球,咽下肚,扭脸去看窗外稠密的雨幕。
天色早已黯下来,昏沉沉的,和海面的交界也模糊了,连成一片混浊的灰。客轮的安全似乎还不是问题,极端天气总有些奇异的美感,旅客接二连三从舱室出来,跑到顶层的观景舱看海。
旋转门动了一下,有人踏进餐厅,眼睛先四下地找了一圈,等看见角落里的AO,脚步稍停,随即径直到他们桌前。吊着张脸,目光掠过姜照眠,直直地落在另一边的男生身上。
陆辞抬眸,没什么情绪地看他一眼,神色淡淡。
做过无数心理预期,真见到这一幕,还是连呼吸都发乱。吸一口气,太冷,像吞一口霜到肺里,冰得疼。
饶清收回视线,顿了顿,艰涩道:“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