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顷利是江窈娘家带来的人,手稳口风紧,阴恻恻的。姜照眠明白探不到什么,抿一下唇,单顾着理清烂棉花套子似的的信息,不吭声。
隔着一堵生铁,外头一阵窸窣,他听到王姨最后细声道:“时间要到了,我明儿早点来,啊。”
地下室寒气重,一堆硕大的玻璃球组成一盏大灯,五六盏布在天花板的四端,一同亮着。光线太轻了,假里假气,霜白地浮在皮肤上。审讯室用这样高强度的灯光禁止被审者休息,被江窈借用,可惜少了摄像头。
姜照眠缩在角落的一把真皮圈椅里,食指曲着,含在嘴里,骨节被牙齿上下研磨,钝钝的痛感。
还没有计划好,但是已经来不及了。他怕江窈去找陆辞,更怕陆辞会不要自己,或许已经认定对方会干脆利落的丢弃,最后的执念变成一定要见那人一面。
后颈又开始痒,一只只幼虫,蠕动在皮肉下,压得太久,快要变成酸胀的疼。他控制不住,抖着手拆了第二瓶,解馋似的舔一小口,马上塞紧木塞。不能再喝,酒量也就两瓶见底。
浴室和外面用的同一套线路,太久没人用,暖风的控制台按钮松动。姜照眠打定主意,找一把大的指甲嵌,撬出换气的那颗开关,里头粘连着几根裹着蓝黑胶衣的细电线,挑出来,也不认识哪个是哪个,一气儿都铰断了。
灯'啪'一下全灭,眼前沉了一瞬,连黑也感觉不出,像落进盲人眼里。他站在浴室门口,一只手摸着门框,仰着脸等适应。
考虑采光和通风,靠南那面墙的顶部开了一排小窗,一溜的方格。玻璃上卡着天色,深蓝发黑,迷迷濛濛地浸出来。
姜照眠吃力地搬两把椅子,交叠完,学着电影的样子,碰了碰敦厚的椅腿。揣好酒和昨晚的瓷片,废半天劲才爬到上头。
可是怎么会那么高?他蹲在最上边的圈椅,几乎要把自己缩成一粒豆子。掌心把瓷片攥得太紧,淋漓地滴下血,闭眼不敢看。一个小时后保卫科就要换班,心里一遍遍念来不及了,一咬牙,撑着发颤的两条腿,慢慢慢慢支起上半身。
窗户窄而挤,姜照眠将酒贴着内窗沿放好,慎慎地估量一下自己腰身,知道能出去,稍微稳了稳。
锁是活扣,扳到死也只出半扇,然而玻璃和窗框黏得不紧。暑假陆辞解过一次,他跟着记忆,用瓷片一点点磨,卸下来一整张,不敢丢出去,四处张望,瞧准了,扔进香案前的软皮沙发。
地面离窗户将近两米,他支在窗沿,抱住酒瓶,出溜到底。背先找的地,悄没声地滚了一圈,酒好端端的没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