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从口袋掏出,《好运来》的铃声振起来,他的半截袖子还拉在司君遥手里,于是就着这个姿势,站过来了些,按了接听。
“讲。”
话筒那边,齐海阳焦急的声音被什么捂着,听起来不是那么真切:“喂?你人在哪?你妈突然杀过来了,就在我家店里。我先应付她,你去哪躲躲,这两天别…”
“…我这就过去。”
“啥!你过来干啥?她就是来堵你还不明白吗?我…”
任舟直接挂断了电话。
他甚至没办法抬眼看司君遥的表情,他听到了多少,又是怎么看待这份荒唐。一场两个人念了几个月的电影,因为他的过失,错过了两次。任舟再也没话为自己开脱了。
可能无论他拥有了怎样不可思议的美好,最后都会被糟烂的生活拖回泥沼,连一刻喘息也不配拥有。
他像个犯错的小孩儿,垂头沉默着,把目光留恋地拴在司君遥扯住他衣袖的手上。虽然和脸一样白皙干净,却骨节分明,一副很好牵的样子。能给他买爆米花,也能帮他擎两支油亮喷香的烤肠,可是,他也不能心安理得地接受了。
任舟抬手蹭了下发粘的睫毛,想顺势把那只衣袖收回,就在他后退的这一刻,司君遥松开了他的袖口,却扣住了他的手腕。
非常凉,却如同想象中一样蕴着力道。任舟抬头,看见司君遥面容平静地对他说:“我跟你一起去。”
任舟并不情愿司君遥亲眼目睹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一切。从坐上车开始,耳鸣已经声势浩大地将四周其他声响全部淹没。尖锐的音频烫着暗红的直线,一条条割裂他残存的理智。
在此之前,杜莉可能用了许多方法找他。但他们的母子关系,脆弱得不过拉黑几个号码就能暂时切断,所以她找上了她唯一知道的齐海阳。齐海阳有家业,动不了,从班导那拿个地址就找得见,反正她是个长辈,千里迢迢过来,生讹还讹不出点儿线索吗?
任舟在心里苦笑了一下。他妈在事业单位混半辈子的本事,最后都用在了他身上。
司君遥从上车就再没说过话,任舟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但如果不铺垫点前因,一会儿大战后,他八成会失去理智叙事的能力。只能讷讷地开口:“爸妈离婚,各自组建家庭的事儿,我之前和你提过。毕业了,我妈想让我跟她去芫州,她女儿和那个男的在那边。我不想去,她就把我在老家一直住的房子卖了,然后我就跑过来了…大概就是这么回事。”
司君遥听完,呵出一口长气,不像叹息,倒像松了原本悬起的某种忧虑。
任舟偏过头把额角抵在车窗上。也是,谁听了齐海阳那通电话都会以为自己是个问题小青年,轻了偷钱斗殴,重了赌毒全沾,所以才会上演亲妈千里奔袭,挽救跑路孽子的戏码。司君遥大概也在担心手边放的是个地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