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此处,秦冕正好止步于四楼露天的大阳台上。他胸口一紧,看来先一个陷进去的,不一定是白鹿。
西三和东四的外台都是半露天敞开,水平间距不足两米,可高差超过一丈。护栏外是几根雕饰过的硕大圆弧,稀疏错落,像伸向天空的白色象齿。
秦冕绕着阳台走完一圈,确定除了二层连接的廊桥,两楼之间再无通路。走廊那边已经戒严,若是再想过去,恐怕只能跳楼。
别馆的背景音乐忽然换了风格,从舒伯特的《小夜曲》变成那首熟悉无比的《lastwords》。
秦冕抬头,恰好有小雪落下。一如曲中意境,维克多和他的爱人,注定今夜在漫天飞雪里走失。
室外站得太久,身上的温度早已凉下来。秦冕冻得实在难受了,才搓了搓僵硬的双手,打道回头。
他记得外套兜里还揣着半盒没抽完的香烟,迟钝的手指打着哆嗦,折腾半天才抽出一根咬在嘴里。
摸打火机时却不小心带出一枚硬币,在空旷的别馆里落下清亮回声。五百面值的日元硬币落地后并没消停,顺着光滑纹理的大理石地面,一路向西,又滚回秦冕才将离开的露台。
“……”他看着硬币越滚越远,不由自主皱了皱眉。一龇牙,将未点燃的香烟又吐出来,掰断在指间。
白鹿从包房里出来时,已是夜深雪浓月中天。杜老先生比他早走一步,多半是想赶在宴会结束前离开。
白鹿摸出手机,有一条二十分钟前进来的未读信息。目前为止,这个新号只有季昀和骆洲两人知道。
骆洲发消息来说那个谁谁今晚也在,还一不留神在门口撞上个正面。一时半会儿脱不开身,如果白鹿完事得早,就在别馆里转一转,等等他。
白鹿先前听骆洲提过一句,那个谁谁就是收购合并国内好几个口碑老牌,改走高端路线推向国际的大老板。那人发迹前跟骆河混过,公私都有交情。对方已经忽悠骆洲大半年时间,就想拉他做一回新产品的形象代言。
那时白鹿见骆洲一脸不屑,不明所以,还问过他,“那品牌不错,干嘛这么嫌弃?”
骆洲该是没正面回答,东拉西扯就算揭过去了。
东楼的音乐驭风而来,夹着夜晚的凉意,钻进白鹿耳朵。他张了张嘴,就跟着旋律轻轻哼唱两句。
这首曲子他认识,是维克多的《lastwords》。上一回完整听它,还是去年在秦冕车上,男人第一回 请他吃饭的那天傍晚。
“秦先生您觉得,桑德拉她最后一句话究竟说了什么呢?”当时白鹿如此问他。
男人开车的神情尤其专注,像在思考又像没有听着。可在曲尽的最后几秒,他突然开口,“我爱你。”声音厚实醇澈,像夹着磁性的中提琴。
白鹿正盯着窗外走神,突然浑身一颤,转头看他,“嗯?诶?!”
秦冕的嘴角莫名翘起一些,“桑德拉对他说的是,‘我爱你’。”
“……”这个回答间隔太久,白鹿差点都忘记是自己提问在先。
一抹恼人的羞红渲上双颊,他清了清嗓子,故作一副‘无事发生’的模样,“为什么是‘我爱你’?”
“如若不是两情相悦,那么这个故事就算不上是真正的悲剧。在那个基奸都会判死刑年代,没人能够容忍‘背叛’,‘出柜’这类字眼。宗教,法律,医学,道德,无一包容,全部将他们定罪。相爱却不能相守,没有一点盼头的爱情太使人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