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呀,我的下一个客人还有半个小时。”乔晏的口气十分老练,竟给人一种‘巴不得休息时间都被你占用才好’的错觉,“我猜是不是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好事?”
“为什么这么说?”
“你上回走的时候,那个眼神让人很难受,很绝望,好像这世上没有人能帮到你。但你今天来找我……”乔晏又多看他两眼,“也很绝望。”
“……”
“但不一样。”她随即补充,“至少今天你的眼神能传递给我‘你愿意尝试改变’的信号。”
白鹿不明所以瞪大眼睛,“的确遇到一些意外。”
比如秦冕。
“那我可以问问是什么样的意外吗?”乔晏已经坐在桌前,错位的掌心合拢别在脸庞,一副认真倾听的模样。
“我,我遇到了一个想好好珍惜,想去爱他的人……”白鹿口气犹豫,身体僵紧,掌心生硬地擦过两侧裤缝,“可是现在的我非常不好……”
乔晏耐心引导,“哪里不好?身体么,还是心态?”
“都有……我,我会自卑。”
“自卑?”
“我没有一个好看的身份。我想变得更好,有一天能配得上他。”短短两句话,手心已经腻出汗来,“可那些坏的东西一直在我身体里,在脑袋里,我被困住了,走不出来。它们使我没有办法变好……”
“坏东西是指什么?”
“很多……比如我自己。”白鹿被她看得心虚,身体不协调地动了动,“每一次审视之前的自己都觉得陌生,可怕,羞耻。我一直在做些不好的事情,曾无比坚信做完之后就能彻底走出来。可现在我不确定了……我知道那样做并不能令自己更好,也无法改变糟糕的过去,可我停不下来,如果什么都不做我会崩溃……”
乔晏见他突然抬头,是一双极度渴望被拯救的眼睛,“我在听,你慢慢说。”
“我见过人性丑陋卑微的一面,也试着去逃避,去遗忘,可都没用。越是刻意越会频繁地梦见,不经意间就想起来。我也曾想过用结束生命的方式永远甩掉那些……可现在我不想死了,我……”白鹿艰难地吐出来,“我遇见他了,我想重新活下去,医生,我需要你的帮助。”
‘那些’,‘很多’,‘它们’,‘比如’。白鹿的用词前后一致地说明他的心病绝不只是某一次简单经历导致的创伤性应激障碍。
心理病症本就盘根错节,乔晏琢磨着她得花大量时间从白鹿的脑袋里把他的过去全部挖出来一遍才行。
“没有关系,只要有意愿,就一定有走出来的那一天。”尽管这只是句鼓励患者乐观的套路话。
白鹿逐渐平静下来,“乔医生,你有没有见过一种伤口。我忘记最早是从圆桌骑士或者是谁那里出来……那个人有一把剑,被剑划伤的地方,伤口永远流血。”
“是神话吗?”乔晏遗憾地耸肩,“抱歉,我对神学的研究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