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选择?”
“山上已经没有家了,可骆河也不是我的家人。没有一个地方容得下我,连去留的选择,都从来不在我手上。”
骆洲离开后的一个月时间,白鹿都无法将状态调整回最初。陈传承的电话更是一根卡在喉咙里的倒刺,但凡吞咽就会疼痛,会缺氧,会反复地想起来。
于是他跟骆河开口,他想借钱,他想回去。
向来大方的男人第一回 冷漠拒绝,“那些愚昧贫穷的人,你管他们做什么?”
白鹿提醒他,“我就是从那种地方出来的,我曾经也和他们一样。”
“你不一样。”男人不以为然,“你以为换身份是件容易的事情?我花了那么多精力就是为了彻底洗掉你的过去。不管好坏,它都不符合你现在的身份。”
“身份?”可当白鹿进一步问他,“那你来告诉我我现在应该是个什么身份?”
骆河沉默了,好像还有些生气。他一拂衣袖,转身就走。
不过一周之后,男人到底是妥协。原因是白鹿比他更执拗,更偏激,更不达目的不肯罢休。
“如果我说……骆先生不要再找代替品了,那些事情直接对我做就好。”白鹿眼中晦朔,“我甘愿承受疼痛……但与之对等的,我需要您借钱给我。这次回去之后,我会彻底断掉跟那边的所有关系。”尽管说得面无表情,他的身体却一直发抖。毕竟恐惧来自内心,强装镇定的不过是张表皮。
这么短的时间,白鹿还无法忘记那天房间里撞见的可怕画面。陌生男孩绝望而声嘶力竭的尖叫,也犹然在耳。
小地方的愚昧根深蒂固,如蚀骨之蛆。讲道理没用,谈理想是狗屁。只有钱,只有看得见摸得着的,实实在在的诱惑才行。
和陈传承上山之前,白鹿专程取出所有现金。他将一叠叠的真金白银砸在那些村民面前,一遍遍跟他们强调,“只有念出了大山,你们的孩子才有机会赚这么多的钱。”
不到一天时间,山上的消息像疯狂野窜的甜象草,炸开个遍。
他们口中那个得了疯病傻病的白鹿鸣,不仅靠读书出了大山挣了大钱,还治好了他的神经病!
三人成虎,一旦一个人信了,一天之内所有人就都相信了。
白鹿出钱把村民收的好处悉数归还,飘摇欲摧的学校勉强保留下来。
山上大部分人仍然不愿意自己的小孩出去,他们说出去过的人,心会变野,会不肯回来。
白鹿将当年父亲跪着说了无数次却无人肯听的话再一次说起来,“外面的世界很宽阔,每个人都有追求梦想的权利,谁都会向往去到光芒四射的地方。”
那是他最后一次看见陈传承在他面前哭得睁不开眼,说不出话。那日并不是个晴天,白鹿分明看见女人身上笼着一层淡淡白光。她瘦小的身体,神圣又卑微,柔弱却倔强。
他望向她头顶的那片湛蓝天穹,视线所及,仍是一尘不变的深远和单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