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台水轮机, 自检进度46%。
谢从心后背贴着数控机床冰冷的金属外壳, 半跪半座于地, 呼吸放缓至几乎没有。程殷商和周安喊他那两声他当然听到了,也不是不想答,是答不了。
面前不到二十公分是一张脸, 在操作台的微光下隐约能看到上头血管形状的凸起走向,如同一张蛛网,从发际线纵落至下颚,穿入衣领下方,细密罩满了一整张脸。
那双从眼白到眼珠全都红到发黑的眼睛, 正全神贯注地盯着他, 仿佛要在他脸上看出一朵花来。
他们就像在玩一场“谁先动谁就输”的游戏,在双方的静止中维持微妙的平和,谢从心不动他就不动, 谢从心一动他便也跟着动。
只是眨了一下眼, 那张脸的主人便瞪大眼睛,又靠近了五公分。
谢从心的手以缓慢到几乎无法察觉的速度提起,慢慢摸向冲锋衣的口袋——那里有昨夜范正给他的54。
外头其他人正在喊他,声音不算小, 手电的光扫来扫去,然这丧尸却对他情有独钟, 稳稳不动如同一座石雕,叉着两腿蹲在他面前。短短几秒静默中距离似乎又缩近了一些,已经不到十公分, 脱出眼眶的双眼几乎就要贴上他的额头。
被咬一小口不会如何,但如果直接咬穿了颈动脉,以他们现在的条件根本无法进行抢救。
地下厂房有近千平,他离其他人的位置算不上近,必须自救。
谢从心已经摸到了口袋里的枪,而呼吸也到了极限,并且因为缺氧,血压迅速下降,视网膜上白斑闪烁。
活了二十三年不曾遇到过什么生死相关的时候,但真到了此刻,他自问不是只能等着别人来救的那种人,一枪打入对方心口,或者被一口咬破动脉,哪怕知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也只能拼这一丝生机。
然而他的手刚动了一下想将枪拔出来,冲锋衣口袋上的魔术贴却发出次啦一声响。
这轻微的声音于当下无外乎石破天惊,两人同时一顿,又同时有了反应,丧尸倏而清醒,随着他拔枪的动作发出一声低吼,漆黑的嘴张大到了极限,仿佛要将他整个脑袋都一口咬下!
这一幕如同拉长的电影慢镜头逐帧播放,每一帧都使谢从心意识到自己不够快,那啃咬过肉的牙舔舐过血的舌中一股浓郁的恶臭,他用尽所有毅力才战胜了想要闭眼的本能——
突然眼前伸出一只手,猛然按在那丧尸的侧脸上朝着地上扣去!
裴泽的侧脸一晃而过,将那丧尸整个按倒在地,掌心力道之大几乎要将丧尸的眼球都按爆!
谢从心陡然松开屏住的那口气,来不及呼吸便朝两人的方向扑去,一同压在那丧尸身上,同时枪抵上丧尸胸口,上膛开枪不到半秒之间,旋即砰得一声,子弹穿胸而过。
没有打中要害,丧尸发出怒吼挣扎起来,裴泽手臂抵着他脖颈,松开一只手抓住谢从心的手带着他朝右挪了两寸,喝道:“再开!”
谢从心闭眼再次扣下扳机,虎口被子弹后坐力震得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