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不好’非常微妙,不怪其他人看不出来,实在是谢从心表现得太不明显。
他照常作息, 照常吃饭,比从前更加专注于研究,睡得比谁都晚,起得比谁都早,李络在实验室里见到他的每一个瞬间, 都可以从他眼中读出‘心无旁骛’四个字。
一开始, 李络也没有意识到有什么不对。
营养餐他总是吃得准时规律,每天要吃的药也一颗不落,他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妥妥帖帖, 在有限的条件里维持最大可能的整洁。
哪怕每天早晨时间匆忙, 他还是会花一点点心力在服装搭配与头发打理上,以至于李络一个女人见了都有些惭愧——为了多睡十分钟的懒觉,她已经很久不曾化妆了。
这样的谢从心有什么问题呢?
没有,没有任何问题。
但没有问题也是问题的一种。
李络第一次意识到不对是某日研究所的打印机出了点故障, 每天高强度的打印使得这台年份不算大的打印机闹了脾气,印出来的字都带重影。
这玩意的重要性不亚于任何一台实验机器, 李络立刻叫其他助手去找人来修,回来一看,就见谢从心站在打印机面前, 正等着下一份文件跳出来。
“啊,师兄,打印机有点坏了,”李络忙上前去,“已经找人来修了,下午应该能弄好。”
谢从心却只是应了一声,李络看着他从吐纸口里接过数据报告,淡淡道:“没事,看得清。”
“……”李络扫了一眼那印成了花的纸面,重影足有三四层,叠在一起漆黑一片,这怎么可能看得清?
谢从心用订书机把文件订好,往办公室去了。
李络瞧着他的背影出门,说不上来是什么感受。
那是LDV1感染者抗原视网膜病毒寄生浓度报告,挺重要的,她只以为谢从心急着要看,便也没多想。
到傍晚,打印机终于修好,李络琢磨着去跟谢从心说一声,重新给他打一份报告,上了办公室敲门没听见回应,小心开门进去,就见谢从心伏在桌上,像是睡着了。
李络抿唇一笑,心道谢从心还是太累了,能睡一会也是好的,便想过去给他披件衣服,走进了一看,却发现桌上散着许多碎纸片,上头那打印字迹,分明就是下午那份报告。
从痕迹上看是手撕的,撕得非常碎,有些碎片落在地上,甚至落在谢从心的发梢上,混乱得像是一场发泄。
办公室里就有碎纸机,再者这资料根本没有必要粉碎,李络这才品咂出了一点不对劲来。
她弯腰去看谢从心从臂弯里露出来的一点额头,想要看一看他有没有事,却意外看到谢从心膝盖上盖着一件外套。
并不是什么名牌,颜色有些深,款式一看就不是谢从心会穿的那种。李络只用了不到三秒,就判断出那是裴泽的衣服,一半盖在谢从心腿上,一半被他垫在脸下,帽檐在谢从心脸上压出了一道浅浅的红印。
李络在原地怔了好一会。
她把记忆往回倒退,突然意识到,谢从心从出院开始就没有提起过裴泽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