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轻描淡写的“别走”,翻山越岭,横亘了数年,终于能被他说出口了。
是未退的烧在捣乱,不是他。
是折腾的病在作祟,不是他。
只见钟衡双手撑着床,渐渐发力,试图让自己的身体坐得更直了些,目光也是直直地不加遮掩地落在了祝深的面前。半晌,他又低声重复说道:“小拾,你别走。”
足下被灌了铅,祝深彻底走不了了。
“我不走,你别乱动了。”
钟衡将信将疑地望着他,为表诚意,祝深走了过去,坐在他的床边。
为他放下了枕头,让他躺好,又将他的手放进了被子里。祝深这才发现,针管里不知何时血液倒流了。
祝深放平他扎着针的左手,“你别乱动了。疼不疼?”
钟衡摇头。
“别忍着,我不喜欢你总在忍。”祝深不知想到了什么。
钟衡顿了顿,不知道是哪个词刺中了他,看上好似更加委屈了。
祝深又问:“疼不疼?”
“疼……”
是很小的一声,听起来就像是在撒娇。
祝深只好蹲下来给他吹了吹,本以为这就算是安慰好了,他刚一松手,就立刻被钟衡用手指勾缠住了。
祝深望着钟衡不语,后者眼睛眨得有些迟钝,见祝深在看他,眼睛先是一亮,继而缓缓地,缓缓地将头给低了下去。
反正他脸上是红的,细究不了究竟是发烧烧红还是害羞羞红的。
不过,祝深不相信钟衡会害羞。
“我真不走。”祝深保证说。他知道病人烧糊涂了总是想找一个依靠的。
重新坐到了钟衡的床上,钟衡也变得安静乖巧了。
祝深有些庆幸,此时自己是他的依靠。突然又有些生气,这人要是从小到大病了那么多遭,岂不人人都是他的依靠了?
见祝深突然皱眉,钟衡悄悄用右手勾勾他的小指,“别……生气。”
祝深气笑了,“那你赶紧睡觉。”
钟衡摇头,定定地看着他。
祝深也不知道这人烧回到几岁了,等他好了以后这大概就是他的黑历史了吧。他也没有什么哄小孩的经历,顶着这么灼人的视线,便说:“那我给你讲一个故事?”
钟衡舔舔唇,点点头。
“我说完你可一定要睡觉了。”
钟衡有些迟疑,祝深在身边,他不舍得闭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