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谁也没比谁好过一点点。
走出了满是消毒水的医院,祝深倔强地抬起了头,仰望着天空。
钟衡看穿了他眼眶里的泪意,轻轻地摩挲着他的脸颊,对他说:“要是想哭,你可以哭。”
祝深却摇了摇头:“她从不许我哭。”
从来,傅云织便对他说,要做一株韧草,她的孩子不可以哭。
也是后来,他才知道,原来傅云织难得说出的每句话都是与游笙有关的。
“你可以在我的面前哭,小拾。”钟衡的拇指往他面上轻轻一划,像是划通了一条泪渠,祝深的眼泪便应声而落。
祝深有些发怔,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没想到自己竟真哭了出来。
一瞬间,那眼泪便像是止不住了似的。
“真讨厌啊钟衡。”祝深擦着眼泪哽声道。
“是,怪我。”钟衡顺着祝深,将他抱进了怀里,又是一行泪跌落在了他的肩头。
所有罪名都由我来担着,你哭完以后就是晴天。
起初,祝深还哭得极为掩抑克制着,可越哭声音越大,胸腔里积攒了二十多年的委屈都好像在这一个下午爆发了出来。
从来只有人对他说你不可以哭,你不可以这,不可以那,却没有人对他说,在我的面前,你可以哭。
你可以软弱,因为我在这儿。
所幸这时候路上的人不多,几棵树遮挡着,无人发现他们。祝深便真在钟衡的怀里哭了一个痛快。
等到他的声音停住的时候,钟衡递出了纸巾问他:“你想去哪里?”
祝深擦了擦通红的眼眶,闷闷道:“我想回家。”
话刚说出来,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空荡荡的颈间,眼里瞬间闪过了一丝茫然。
他已经不知道自己的家在哪里了。
这么多年,他就带着那条项链走南闯北,像是没有脚的鸟,只能一直飞。而刚刚,那条项链已经物归原主了。
那么,他呢?
他能去哪?
“回桃源吧。”钟衡低声道,“现在就回去。”
祝深呆呆地看着钟衡,弯而翘的眼睫上还挂着水泽,鼻头因刚哭过变得有些红,这样的祝深,好像更加真实了。
钟衡情不自禁地别过了头,又递出了一张纸巾。
“可是我妈妈不能回家了。”祝深捏着纸巾,低着脑袋,像一个小孩一样无措。
“她有自己想要停泊的地方。”
“可她从来都不想停在我的面前。”
“总有人想的。”钟衡重新牵起了他的手。
祝深抬头看他一眼,心里怦怦直跳,他的五官依旧如雕刻般锋锐,可眼神却无端多了几分柔情。试问谁又能推开这样的钟衡呢?
“回家吧。”祝深牵紧了钟衡的手:“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