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喊完了,起身扑打扑打身上的灰布衣服,颠着装满玉米粒子的簸箕说,“国仁爹,俺先做饭去喽,你也别耽误了吃饭啊。”

张老四拍了拍蒲扇作为回应。

不一会儿,一个脏兮兮的瘦小孩儿飞快的奔了过来,穿过了张老四坐在旁边的百年大槐树,掀起一阵尘土。小孩儿一边跑一边冲来食喊,“老奶啊,俺和你说,村里来了个小潮巴。”

张老四一边连连扇快要扑进口鼻的土,一边咳嗽着冲小孩儿屁股后头吆喝,“庆宝……咳……慢点儿哎,小潮巴不怕,他要咬你俺给你拿棒子打他。”

潮巴是这一带特有的一个方言,就是傻子的意思。

隋家庄从西边村尾到东边村头总共才几百亩地,密密麻麻住了百十来户,除了几家杂姓的外来户住在村尾,村头的住户无一例外全姓了隋。

隋家庄说破了头也只是这么一个小指头大的地儿,村头谁家锅里练了点油,能馋的西头的小崽子们吸着鼻子咽唾沫。

这要是出了件谁家媳妇偷汉子的新闻,简直就算得上是村子里天大的事,保证能让村人嚼上几个月的碎嘴子,不把那偷人的羞死才怪嘞。也因此这里民风一直甚好,长嘴媳妇们只能嚼些晚饭吃稀饭还是窝头的无关紧要的事,甚是无味。

这不,村里总算出了件算得上是不小的事儿——村里来了个小潮巴。

很多年后,还有村人会说起那个小潮巴,顺带着说起那天村里发生的怪异的事,比如村里的臭名昭著的孬种一伟黑夜里逮了一只锅盖大的白兔子;在床上瘫了两年的田福爹总算彻底咽了气;更奇的是香椿经过田财家时,竟然在他家大门口发现了一条胳膊小腕粗盘了好几圈的大长虫,供田财家打了好几天的牙祭。

不过很可惜的是,当时的村里人并没有彻底学习马克思列宁主义,还不懂得世界是普遍联系的,因此,尽管已经出现了种种征兆,但村里人没能参破天机,甚至连会给人叫魂的来食也没有发现什么不妥,尽管她的重孙儿是最早发现那个小潮巴的。

当然,这是后话了。咱们还是先回到这不同寻常的一天,其实这天还发生了一件天大的事,但没几个人知道。

隋家庄的村长是光军,才二十出头,油头粉面的嫩娃子一个,但可不敢小觑,人虽小,但他却是实实在在念过两年高中的人,还去过四趟县城,因此在村里威望很重。

光军的爹也厉害,原先村里的大队长,后来一直当支部书记,瞧瞧,四十年了都,就没换过旁人,皇帝都没几个执政这么长的。总而言之,光军家是实打实的官宦之家,村里人任谁都得高看一眼。

夕阳晕晕,总算收走了些蒸干人的热度,显得可人了些。

光军从华军家偷偷溜出来时,没从华军家旁边二尺宽的大道上走,而是溜到了他家后面干涸的水洼子里。

刚转过去,一抬头就给气了个半死。只见隋一伟那个流氓崽子脚下垫了个半腿高的木头墩子,正趴在华军家的窗户上使劲往里觑呢。

这隋一伟十三四了,个儿拔得挺高,但身上却没有二两肉,瘦黑瘦黑的,远远看着就跟地里的玉米杆似的,再加上一双滴溜溜乱转的眼珠,怎么看怎么猥琐,而且但凡村里发生点丢瓜丢枣的恶事,十有八九就是他干的,在村里人见人厌,得了个孬种的恶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