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姜生关门的时候看见纪哆把自己往床上一丢,瘦削的脊背紧紧绷住,连大气也不敢喘。他微微一笑解开浴巾拉上淋浴间的门,任由冰冷的水流从头到脚席卷全身,他心头躁动的热量几乎能让源源不断的水蒸发殆尽,可心思千回百转,还会想起拿着低级借口觊觎他健硕□□的纤薄身影。
……想不到还是个小色鬼。
果然很欠揍!
浴室里水流声不断,谁都没有注意到热水器自动关停。
里昂等不及做照骗,催促:“怎么样,拍到了吗?”
纪哆看着屏幕上虚化的半身人像,忽的发现心里盈着一汪春水,绝望地一拍脑门,嘴角挂上苦笑。
他卖了相机后苦练手机摄影技巧,已经小有成绩了,手腕也早已习惯托举沉重笨拙的拍摄装备,可刚才那一瞬间的心潮澎湃,却让手一抖糊了照片,也让他产生一丝惶恐。他几乎能预料到再次摔倒。
“没拍到,那么急,又都是雾气,哪里拍得到啊,你瞎出什么馊主意。”
纪哆阴晴不定的目光最终追寻着飘窗的深夜灯火,没能狠下心肠一键删除。就像躺在病床上的纪闲云可能一辈子醒不过来,但他愿意回到他身边静静到他白发苍苍到他垂垂老矣,他也需要什么祭奠没有开口就埋藏于坟墓中的一段情。
不过纪哆知道,为避免心如刀绞的可怕感觉,他不能再一时冲动留下陈姜生了。
下午课后,纪哆习惯于在操场上跑个五公里十公里,以维持强健体魄。这天他一圈一圈跑完了五十圈,整整二十公里,才大脑空白地停下来,三两口喘匀了气。
天凉后不易出汗,等走到食堂,纪哆浑身干透,他照常在食堂吃一顿半饱的晚饭,然后去医院。
到医院时天已经黑透,夜空只有分不清的几点星星,纪闲云恢复良好,脸颊有明显的正常红润。
护工像以往那样等他来了就主动去住院楼外,不打扰父子相聚。
纪哆蜷缩着躺在床边,想起一家三口横跨纳米比亚暗夜保护区的情景。他认识陈姜生不久,荒凉炽热的土地,喝多少水都缓解不了体内和肌肤的干燥,可那是他这辈子看过的最美的星空。
信号不是很好,也无暇一条条编辑信息,纪哆都是写一大段类似于日记的文字配处理好的图,趁在宾馆的时候一封封给陈姜生发邮件。
陈姜生刚来暂住,他怕他难以适应,不过后来也顺理成章地留了下来。
大多数时间不是休息就是观星,要么就是编辑邮件,纪哆甚至没有留意到父母在那时候已经开始争吵不休,只是在他面前竭力隐忍。
后来纪哆才知道,那是纪闲云精心策划的全家出行,来挽回岌岌可危的婚姻。如果那时他能多个心眼,不是一门心思当个娇生惯养闲心只用来关怀流浪猫的小少爷,就能知道意识到他编辑银河核心时听到异响,不是服务员不小心打碎了水杯。
陈姜生没能等到纪哆,电话和消息都如石沉大海。他站在卧室门口,金桔没有吃更加懒于卑躬屈膝,整只猫就是大写的“骨气”二字。看见他,连舔毛这种形象大事都暂且搁置,昂首挺胸与他对视。
以前陈姜生是真怕这种黏糊糊、叫声奶里奶气的物种,连受惊弓腰哈气预备攻击都软弱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