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哆相信不是幻听,熟悉的声音经过电流和喇叭的生拉硬拽,早已变形,好听的男中音竟然仿佛剔骨的刀,难以入耳。但他知道,电话那头是陈姜生。
“……我告儿诉你,哥们我八百米开外就看见了!我那叫什么眼神!鹰眼?呵呵!鹰眼见了我都得甘拜下风喊爷爷!”年轻人扯着哑了的破锣嗓子,一拍大腿,“怎么样呐!人可是给你全须全尾找回来了!哥们够不够义气!够不够朋友!要聊几句不!——”
纪哆一个激灵心潮澎湃,迫不及待再含了口水润嗓子。
“——不?那行,成成成就这样说吧,我们回去了。”年轻人挂断电话。
纪哆喉咙一滑,温暖的水进入胃里,却不由自主地心尖一凛,胸口阵阵发闷,
年轻人仰头嚎了一嗓子:“回去了!回去了!都上车!”
天空灰白,云在一层层加厚,正在变天,众人带着喜悦的心情纷纷回到车上。
年轻人一看纪哆还在后座,摘下防风墨镜,露出一双戏谑的眼睛:“嗨哥们,我让人抱你去后面的车里坐,有女孩子的车,又香又干净!”他手上戴着半截手套,好奇地打量纪哆,灰头土脸遮掩不住细皮嫩肉,腮帮子青蛙似的一鼓一鼓的,他戳戳圆滚滚的馒头脚,嘿地笑了,“你这模样的,肯定都排着队让你枕大腿!我们抽烟,别回头呛着你。”
纪哆盯着他,摇摇头。
年轻人举手妥协:“背你,行了吧。”
这个人跟陈姜生关系非同一般,纪哆眼珠子一转,憋着气放大招,一叠声地:“我不!我就不!我偏不!”
年轻人吓得噔噔噔倒退三步,把一窝蜂来看热闹的人撵走,归队上车,车队如来时那般轰隆狂奔。
年轻人摘掉装备,露出一张晒成小麦色的脸,扒着车座说:“免贵姓米,大家都喊我大米哥。”他准备伸出手,一想起刚才纪哆的大招,又悻悻收回来。
“免贵姓纪。”纪哆露出标准的八颗牙齿的笑,“大家都喊我哆哥。”
大米感觉快被白牙闪瞎了,心头毛毛的,总觉得踩了天坑。
陈姜生发现大事不妙后,立即联系警察,顺带着把当地妖魔鬼怪扫荡一遍,肉眼可见地让当地治安至少前进了二十年。
那是一个深深掩藏在互联网下的诈骗团伙,主要针对籍籍无名的摄影爱好者,最受欢迎的就是单独或两三人成团,例如章尧听说有独一份的风景就不顾一切往上冲的马大哈。
现代年轻人带现金的不多,赃款主要来于相机、手表、首饰以及手机,一单最多有十来万也有几千块,听起来寥寥无几,但就当地生活水准而言已经是一笔不菲的收入,毕竟他们只需要玩玩电脑,值!
外地人一旦陷进荒凉的戈壁滩中,除非奇迹发生,否则必死无疑。这几年来上当受骗的人无一例外,都没能走出来。
对此,陈姜生只有一句话:“活要见人死要见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