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轻微的脚步落地声,混杂在风雨中,没有人可以听得出来。
那人先是试探着从马车底落下一只脚,而后飞快地匍匐下来,在泥泞的地面上打了个滚,钻出车底,向不远处的窄巷狂奔而去。
直到后背贴在巷子里,他才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狠狠呸了一声,牵动身上的伤口,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从洛城回京这一路,仿佛在鬼门关走了一转。
他不知多少次后悔,不该应了那场赌约,不该不听人劝,一门心思想赢,不该老老实实地想着练兵。
再往前,不该放任手下的兔崽子们跟南衙作对。
可他后悔了这么多关节,仍然想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一步步走到这个境地的。
似乎有什么人给他铺好了通向深渊的路,而他除了踏上,别无选择。
眼下已无暇考虑这么多,最要紧的,是尽快联系上自己的人手,在敌人发现他已经回京之前,尽快见到皇上,哪怕用些手段。
这一身的伤,正好向皇上卖惨哭诉。
——那些人想杀的是他廖广明吗?不是!他们想除去的是对皇上最忠心耿耿的人!
只要让他见了皇上,那些站在高处、眼看着他狼狈不堪的人,都要付出代价!
他辨了辨方向,轻车熟路地在巷子里穿行。
宫外是白家的地盘,虽然分不清在路上劫杀自己的都是哪些人,可他知道,少不了白家!
既已是被追捕的落水狗,哪还需要什么颜面?
廖广明穿行在不见光的屋檐下,脚踩着不知混了什么污秽的泥泞,在雨里无声地啐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