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娘今日定给小公爷寻出来乐坊顶尖的琴师,一曲名动京城!”
这怎还没完了了!给钱还不能消灾!
祝久辞躲开柳娘推上来的花盘,往后退了几步,猛然撞进一人怀里。
几乎是顷刻间,清苦的药香将他包围,四周甜腻的脂粉味被尽数掩盖了去。
“对不……”祝久辞连忙转过身,落入一双极好看的眼睛里。
声音弱下去。
男子比他高许多,垂着一双凤眸看他,施粉黛,散了一身墨发,堪堪坠着一发簪,将掉不掉的。身形有些纤薄,堪堪披了一身红衣,单是往那里一站,就将楼下一众美色尽皆比了下去。
身上有脂粉,却没有脂粉的艳俗,但又不是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
他像是,本就长在泥里,一朵美艳的花。出身泥淖,照样艳杀四方。
他倚着门框,懒意缠着身子。
“小公爷撞到人了。”他开口,声音淬了山泉的冰,清亮地直通心底。
祝久辞一晃神,脑海中闪过几个片段。
柳娘赶上来,“昭歌儿胡说什么,哪是小公爷撞得你,明眼看着你挡在道上撞了小公爷。”她扭着肥胖的身子朝向祝久辞,堆着笑,“也是小公爷嘴快,京城中从没听闻小公爷朝谁道过歉。”
“赶紧的,小心惹恼了小公爷!”柳娘冲着昭歌儿道,虽是嗔骂,但语气也没多严厉,像是不敢真骂着对方。
昭歌儿撇撇嘴,一拂身子,“对不住喽。”转身便走。
轰隆!红坊外雷鸣忽然惊响,将玲珑穹顶上的琉璃彩灯震得直颤。
冷风从正门直直灌进来,带着早春的寒意,大堂正中央的红绸缎鼓鼓吹起来,惊得楼下的姑娘们抱着琵琶乱窜。
祝久辞站在原地,呼吸窒住了。
柳娘瞧一眼祝久辞,笑眯眯地上前在他眼前晃晃红手帕:“小公爷是被雷声吓到啦?还是,瞧上咱家……”柳娘捂着嘴偷笑。
祝久辞看着那人翩跹离去的身影,浑身颤抖起来。
怎会被雷声吓到。是那人,梁昭歌。
又一声惊雷。
这道劈得响,像是从天空直直砸在红坊顶上,要将穹顶击穿,直直劈到里面的人身上。
楼下的乐娘们吓得惊声尖叫,惹得听客埋怨。
“丫的跑什么!怎么不弹了!”
“给老子滚回来!”
祝久辞仍站着,楼下的哄闹声渐渐隐去。
暴雨,天空漆黑得能吞没万物。滂沱天水里跪着一个人,手指抓在地上,碎石子将十个指尖都划破了。血顺着雨水流下去,混进泥地里,黑得看不见。
他惨白着脸,抬起头,幽怨地似是刚从地狱里爬出来。
“不要走好不好。”
红坊外,又一声惊雷。
凄厉的闪电将大雄宝殿照得通明。油灯虚弱地晃着,佛祖法相庄严,低眉看着地上匍匐的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