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却没有上次那样清晰的场景了,浅淡光影交错,走马灯一样闪过。一会儿是八岁时树影斑驳的午后,一会儿是南瓜味的房间,一会儿是西郊行宫那个果香混着合欢膏香气的夜晚,一会儿是地下的祭台上的漆黑和柔软……

他勉强撑着意识,想清醒着听池奕此时会和他说什么。

最终还是等到了。因为神识游离,他分辨不出对方的语气,只依稀将每个字干干净净拎出来。

拼成一句:“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

这一路折腾下来,池奕其实已经很累了。他体内的灵力本就莫名其妙受了伤,又是练剑又是爬树,又是决定离开又是犹豫留下,身心俱疲。他本来也不想去和陷入幻象的贺戎川说什么话,也根本不相信自己的话比他亲妈都有用。

可他忽然想起刚才阿里尔说,贺戎川知道自己要走然后……哭了?

对于这话,池奕之前一直将信将疑。但仔细想想,倘若贺戎川的情绪没有被触动,为什么要来这地方?

当阿里尔说贺戎川的执念可能在他身上时,就算知道并不可能,但……万一呢?他望着花丛中那个阖目而卧的人,咀嚼着他方才那句“不要走。”

上次听见这话是在宫里,他半夜去找醉酒的贺戎川,被人拉到床上腻歪的时候。

也许他这句话不是对某个特定的人说的,而是对十年前骤然失去的一切吧。那天夜里他正在梦见那些往事,刚好自己来到身边,不定把自己当成了什么,随手抓来倾吐心绪。

反正不是将他当成池奕这个人本身,所以他也不能以自己的身份与那人对话,他现在只不过是小贺戎川美好童年的象征物。

想到这一点,池奕便放心大胆地开口:“我本来就没有要走,只不过到外面逛一圈,又不是不回来了。该是你的就是你的,以后再也不会走了!”

现在早就没人能欺负作为一个暴君的贺戎川了,他也再也不会再过以前那种日子了。所以自己这么说,也没错。

可这话不知怎么惹着阿里尔了,她一把拽过池奕,凌厉道:“不是说了不要骗他吗?!”

“我没……”

“幻象中的人不辨是非,他会信的!”

接着,便见那躺在花丛里的人全身忽然松懈下来。塞拉道:“看来他是闭着气进去的,方才大概还有几分清醒,现在干脆放弃闭气了,很快就会毒气入体。”

“为什么要放弃?”

“当然是因为他没有执念了。”塞拉挑眉道,“没有执念的人,自然是不会被铁花所伤的。”

池奕一脸懵逼,完全看不懂发生了什么,是自己的话管用了吗?

这时,他忽而觉得疲惫的身体舒坦了不少,始终徘徊不去的那股莫名的难受也消减了。

“来不及了,他信了。”塞拉盯着池奕,咬牙切齿道,“既然你要骗人,最好……一直骗下去。”

躺在花丛里的人渐渐睁开双眼,稳稳当当站了起来。他衣衫单薄,全身被湿漉漉的花蜜浸过,软踏踏的布料勾出若隐若现的脊骨轮廓。池奕的心少跳了一下,又像是做错什么事一样,匆忙移开视线。

现在他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恢复。他已经摸索出了这世界中的灵气系统到底是个怎样的存在,他感到体内被搅和得一团乱的灵力像是突然被水洗过一遍,逐渐变得清明起来。

好奇怪,明明什么也没做啊。在铁花丛里泡着的是贺戎川,可他好了和自己有什么关系?——不过一开始自己灵力受损,好像就是因为贺戎川被发疯的吴愿攻击,本来也和自己没关系。

刚从花丛中走出的人神色有些疲惫,脚步却很稳。池奕心虚地问:“你……方才听见什么了?”

贺戎川缓缓转头望他一眼,并没介意他那三尺之外五尺之内的距离,只淡淡吐了句:“回去吧。”

池奕逐渐放下心来,屁颠屁颠地跟在他身后。却听一旁的塞拉像是自言自语一样:“幻象中得到的那些信念,是支撑人神识的基石。倘若日后信念崩塌,人是会疯的。”

这话池奕听了一耳朵,她是在和自己说吗?

她俩为啥都觉得自己没说真话?暴君的美好生活本来就不会再失去了,真要是像原书的结局那样,他池小奕岂不是白费这么大力气做任务了?

贺戎川肯定也是因为看到光明的未来,觉得自己能成为治世明君,把谷国建设得繁荣昌盛……才放下执念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  小贺: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