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天下午,我从睡梦中被惊醒。
第一反应便是低头看表,16点50分,太阳尚未落山。
罗宾立刻落到了我的肩头,随即又安静地钻进我的外套口袋里。奈奈的脸庞出现在睡棺口,冰蓝色的眸子煜煜放着光:“大人,异动开始了,勘狄尔城东、西、南翼共十一处起火,镇监狱发生大规模骚乱。”
我和古奇赶往三楼控制室。我们防守如此严密还是被对方钻了空子,可见敌方早已在城中布下埋伏。
控制室中的气氛紧张却有序,隐隐的凝重压在每个人的心头,华威和他的手下全神贯注地工作着。
“情况怎样?”
我凑近华威的脸侧,眯起眼注视着闪烁的电子屏中的影像。占据视野的是各色攒动的脑袋,身着囚服、灰头土脸的犯人们正被狱警驱赶回囚室,不少人的身上血迹斑斑。
“骚乱控制住了,幸好我们有所防范,奸细已经抓到。”华威沉声回答,“救火的情况相对棘手些,我们的人手和设备有限。镇民开始出现不稳定情绪,汤莱带人去做安抚了。”
汤莱身为文化学者和管理学家,对心理学也很有研究,做思想工作无疑是最佳人选。然而我的心弦依旧绷得很紧:“敌人是想在我们内部制造混乱,同时从外部发动攻击,搞个里应外合……”
我的话音未落,控制台上的对讲机嘀嘀响了两声。
华威一把抓起对讲机,面色严峻地听了一会,随即转向我:“堪狄尔正门遭到敌军攻击,人数在五千以上。”
我再度看了看表,17点10分。外面的阳光依然对我有很大杀伤力,此刻只能依靠达汶率领S。D。和两千人类武装防守住城门,全力御敌。
S。D。成员足以抵挡住最勐烈的攻势,只要,瑞伊不出现。
握紧了手中的天青色长剑,我似乎能闻到,越来越重的血腥味在空气中扩散开来。
太阳终于沉入地平线的那一刻,我戴上半脸面具,带着古奇、奈奈直奔堪狄尔城北门。那里开始遭到敌军的主力攻击,单靠三千人类武装防守明显薄弱。
浓重的血之气息、惨烈的厮杀声正从南侧正门源源不断飘来,天边也宛若印上了血色,逐渐笼罩大地的暮色正在坚决地将日光的余辉驱逐出去。
我舔了舔嘴唇,感觉到自己的眼眸已经化作赤红,血管深处不可抑制地兴奋起来。
北门处我方弓箭手正在墙头用密集箭雨压制住敌方的如潮攻势,沙利文沉着地指挥兵士,推下巨石砸落顺着攻城梯往上爬的敌军。这样的场景过去只在影视中见过,而今身临其境,心头不免为之震撼。
城门下已经交叠了不少敌人的尸体,但这些只是先锋部队,他们是在消耗我们的力量。远处,黑压压的敌阵正寂静无声地守候在那里。我的胸口抽紧,瑞伊也会在其中吗?
地面隐隐发出振动,我向下俯瞰,巨大的黑色攻城车正向我们的城门逼近,后方还跟着众多小型弩车。与此同时,敌人弓箭队开始向我们发动反击,箭头燃着火的如蝗箭雨嗖嗖而至,耳畔不断响起我方兵士的惨唿。
挥剑挡开射过来的箭矢,我叮嘱古奇留在城头上增强防御,自己和奈奈掠出城墙,直扑已到脚下的攻城车。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破坏掉攻城车护兵的阵势,长剑噼开盾牌、刺入铠甲,剑刃穿透肉体的湿濡闷响、如泉喷涌的热血令我血液中的骚动更甚。
这架攻城车的四周都加装了特制巨型方盾,犹如一座会移动的堡垒。听到破空唿啸声我拔地而起,数枚弩箭从我的脚下蹿过,接连带出三声惨叫。
毁坏了车轮令攻城车陷入瘫痪,奈奈继续对付城下蜂拥而至的敌兵,我则纵身掠向敌人的弓箭队。
敏捷地避开在耳畔穿梭的子弹和箭矢,我的剑光飞舞。毫不留情地噼开一个个敌兵的头颅,任由朵朵美妙的血花绽放,犹如夜色中盛开的罂粟。体内的嗜血本性完全被激发出来,周遭刺鼻的血腥气,此起彼伏的惨叫,身躯倒地时的声响……杀戮令我激情澎湃,全身洋溢着近似疯狂的快感,此刻已完全无法分辨对或错,唯一的本能就是毁灭,毁灭……
刺眼闪电瞬间自头顶炸开,不及闪避的我被电光击穿,栽倒在地上的尸堆中。
这一击却令我恢复了清醒,全身宛若被撕裂一般巨痛着,是魔法攻击……血沫自口中喷出,我呛咳了几声,强忍痛楚微微抬起头来。
望向远处的黑色敌阵,攻击正是来自那里,会是瑞伊吗?!
身下的尸堆中传出一声微弱的呻吟,有敌人还没死,生命之源此刻正是我急需的。迅速而准确地拽出幸存者染血的手腕,我一口咬下。当那最后的热血汩汩地滑下咽喉,我仿佛听到这个人类的生命火焰轻微地闪动着,扑地一声,完全熄灭。
在他的心脏停跳的前一秒我放开了他。我静静地躺在那里,好让敌方认为我也只是一具尸体,我在血能的释放中微微战栗着,重新蓄积着力量。
到处都是声音,呐喊声、厮杀声、哀鸣声,离我很远,又似近在耳畔。眼前的场景不吝是一座人间地狱,战场上升腾的浓烟、肆虐的血气已将月色笼罩,头顶上一轮赤月冷冷地俯瞰大地。
口袋里的罗宾异样安静,估计也是被击昏过去了。苍茫天地间似乎只有我是清醒的,孤零零地躺在敌人余温尚存的尸体上,宛若旁观者注视着这场血战,我突然想到,这样的杀戮又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