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而浓密的睫毛在他的眼帘四周投下阴影，注视着他波光涌动的眼眸，空气变得凝重起来。

我没问夜是如何回答，三百多年的相伴，我对这个外表冷艳绝伦、内心炽热如火的男子的了解甚至超过了对自己的。

夜逻依旧微笑着：“是时候了，王。我会一直守护着你，至死不渝，但如同王早就说过的那样，我们的情人关系，不该再继续。……好吧，我同意了。”

终结长达三百年的情侣之约，是唯一一件由我们共同决定的事。除此之外，夜逻向来是毫不犹豫地执行我的命令。

“夜。”我拧起眉头，某种尘封已久的情绪漫溢胸口，令我难得地迟疑了。我很清楚夜逻的感情，却惟独看不清自己。千年了，我始终未曾看清过自己的心。

“什么也别说。”夜逻凝视着我，“从我当初立下守护王的誓言开始，就没想过后悔。王并未隐瞒过我什么，成为你的伴侣是夏晨的命运，终生守护你则是我的命运，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

无言地轻抚他柔亮的黑色长发，我拥他入怀。妩媚芬芳的气息在鼻翼萦绕，我却越发清醒。

夜，是我无情，漠视了你三百年来的牺牲和隐忍。你很清楚对我佩文蒂斯。凯萨而言，跨越千年岁月的责任和使命要高于一切，你却不改初衷。本该彻底斩断牵绊，放你自由，但有你在身边已成为习惯……你说我没有隐瞒过什么，我却对你隐瞒了预言。将来知道我的伴侣就是我的终结者，你是否会后悔，为我和他的结合所做的一切？

“王，今晚让我陪你，最后一夜吧。”

夜逻倚着我的肩头，柔声低语。

捧起他的面庞，我凝视那绝美撩人的容颜，吻住了他微启的唇瓣。

……

6、抉择

我带夏晨前往暮城之巅，告诉了他血族的历史和关于血宿德摩拉的古老传说，以及，如何将我毁灭。

夏晨自然不知我为什么要对他说出毁灭自己的办法，那一刻他怔怔注视着我，表情中带了痛楚。

我再一次意识到自己的残忍。当我对他越来越重要，当他真的离不开我的时候，再让他对我痛下杀手吗？

也许，别无选择。千余年前的德摩拉就是死在爱人和血亲的手中。我身为德摩拉的后裔，被撒旦诅咒的暗夜之王，宿命本就是如此残酷。与我牵扯上关系，注定会被诅咒的阴影所投射，无处可避。

而我面前的幼仔，我宿命中的伴侣，似乎并不相信所谓的命运。他充沛的活力、他执着的抗争、他无畏的勇气感染了我沉寂的心，也让我意外地发现，他是如此特别。

在我不断引诱他的同时，我也不知不觉地被他吸引着，撩拨着，难以自拔。

就像此刻身在暮城之巅，我深深吻着他，掠夺着他青春甜美的味道，在欲念的叫嚣和他本能的回应中将他压倒在地。

“等等！”他突然醒过神，一把推开我像触电般跳了起来，气恨恨地瞪着我大叫：“你说过，不会强迫我的！”

我愉快地微微眯起眼眸：“我并没有强迫你，小晨。是你的身体比你更诚实。”

“……那也是被你勾引的。”他放低了音量，悻悻地回答。

我揶揄的大笑窘得他转身就走，却被拦在了狂暴的雷电阵前。

“走吧。”我上前笑着握住了他的手。他转头看了看我，终于跟我一起迈出了步伐。

带他去逛了逛他满怀好奇的血奴生活区，没想到却有意外的收获。

一名少年目光怪异地盯着夏晨不放，我读了少年的心思。真正的汉密尔顿伯爵不仅还活着，而且拥有他灵魂的这名少年就在我的血奴当中，站在我们面前。

下午当基尔禀报有名叫杰米的血奴少年自荐要当黑堡的仆从时，我给了他一个月的试用期。

到了解决遗留问题的时候了。伯爵虽然曾经伤害过瑞伊，不顾一切爱着瑞伊的，也只有伯爵。至于瑞伊对伯爵和夏晨的爱哪个更多些，究竟谁才是适合的，就让他们自己去抉择吧。

夏晨来找我、质问我的时候，我并不感到意外，只是告诉他：“该面对的，你迟早必须面对。”

学会处理棘手的难题，也是他们成长的一部分。

想通了的夏晨一副沮丧不已的表情，那份无助让我忍不住拥他入怀：“记住，你并不是孤独一人，小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