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尘儿淡然的神色微微一凝:“白堂主的意思是?”
“哎,一言难尽,苏姑娘等会见到就知晓了。”
怎料这边白暮烟的话音方落下,视线里突然冲过来两个脚步踉跄、奔走而来的白虎堂堂众。他们一瞥见白暮烟,未待身子站稳,口里已急切唤道:“堂主,不好了!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白暮烟微微蹙了蹙眉,有些不解自己方才离开一会,怎的就出事了。
其中一人压下胸口的喘息,指着不远处的白虎堂,声音慌张道:“小翼和阿远死了!”
两人口中的小翼和阿远,正是之前拦住兰儿的两个男子。
白暮烟闻言,神色陡然一凛:“死了?怎么回事?”
“是,是之前带回来的那个女人!她杀了小翼和阿远!”其中一人抢先道,声音里带了愤恨。
话甫出口,白暮烟和苏尘儿的脸色一时都有些奇特。
“先带我去看看。”白暮烟说着,朝苏尘儿示意让她跟上,快步往白虎堂走去。
不一会,两人已来到了白虎堂,远远就瞧见了门口拥着一堆人,似乎整个白虎堂都出来了般。白暮烟见状有些不满,转头问手下道:“怎么都在外面?”
“堂主不知道,那个女人有多恐怖。”对方似还沉浸在方才的场景里,眼底带着不可思议的惧色,“就因为阿远说了些话,那女子突然像发狂般朝阿远扑去!阿远一时躲避不及,被她的指甲划破了脸。大家本来想上前去劝,但是……但是阿远忽然捂着脸凄厉地叫起来!然后他就突然倒地开始打滚!小翼见状连忙伸手想去扶,手还未触到阿远的身子,阿远的身子像一个皮球般胀开来,就听到砰的一声,瞬间炸开了。大家下意识地躲开了那些血污。但是小翼离得近,还是不小心沾到了些许,也步了阿远的后尘……因此大家才不敢接近的。”
听到对方描述,白暮烟的神色愈发凝重。她与苏尘儿一时都沉默地没有应话。
围在白虎堂门口的众人很快发现了白暮烟的身影,连忙让开一条路来。
“人呢?”白暮烟直截了当地问道。
“在那里。”其中一个年轻女子指了指大堂里,神色有些嫌恶道。
白暮烟与苏尘儿急走几步,很快便从敞开的大门里望见了兰儿的身影。
此时的白虎堂,丝毫没有了之前的精致洁净,反而四处散落着血污肉末,混杂着破碎衣衫,不远处还躺着两颗沾满浓稠鲜血辨不清面容的头颅。其中一颗正朝着门外,像是在沼泽里浸泡过度般浮肿起来,色泽有些泛着墨绿,尤其是一双眼睛里还残留着惊惧之色,凸在眼眶之外,看起来诡谲非常。几乎每个人,都觉得好像在被那眼睛盯着一般,忍不住起了一身寒意。
而在那些脏污之中,一个看不清衣衫颜色的女子瘫坐在地,低着头,散乱纠结的青丝覆住面容,只露出瘦削的下颔一角,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呵呵声,听起来像极了一条被掐住了喉咙的蛇。而女子身上好几处都流了血,尤其是脖颈上淌了一片,干涸下来的血渍里尚凝结着些许青丝。
白暮烟见状,突然声音一沉,转头朝身旁的一个女子道:“她怎么受伤了?是不是刚才阿成做了什么?”
女子不知之前男子禀报给白暮烟的内容,听到堂主问及,老实答道:“堂主你也知道,阿成说话向来口无遮拦。他从一开始就好像有些看不惯这女人,一直嘀咕着不太中听的话。她开始忍耐着,后来忍不住了,就直勾勾地瞪着阿成。阿成也不知是怎样,发狠地将剑架在了女人身上逼她承认自己是丑八怪。那女人自然不愿,阿成出手就有些失了分寸,对方不小心见了血。然后两人就起了争执。这个女人也不管脖颈上的剑,突然抓狂地往阿成扑去,抓破了他的脸。然后……”
“我知道了。”白暮烟打断对方的话,心里已经明白事情经过,有些愧疚地望了一眼身旁的苏尘儿:“苏姑娘,是白某管教无方,实在是对不住。”
苏尘儿在听到事情原委时脸上并无甚情绪,只是兀自紧闭着唇,对白暮烟的道歉也恍若未闻,只是静默片刻后,突然往前踏了一步。
白暮烟本想出手去拉,却被苏尘儿坚定地拂了开。她的目光清冷地望过来,并不容拒绝。白暮烟只好犹豫地松了开:“小心。”
苏尘儿轻轻点了点头,对着坐在血污之中的女子,缓缓启唇唤了一句。
“兰儿?”
那个神思恍惚的女子,在听到苏尘儿的声音时,明显地剧烈颤了颤。
下一瞬,她身体僵硬地一点点转过身来,抬起了头,将视线投向门口的苏尘儿,眼底骤然迸发出一道亮光。
那光,似穿透层层无尽的绝望黑夜,从天际偶露出一线晨曦。又像是一个长途跋涉而来的小孩,在受尽尘世的磨难后,在承受了不应属于这年龄的沉重后,见到了唯一的希望。
不过这么一眼,兰儿的喉咙里陡然冲出一声极为嘶哑的喊叫。那声喊叫,直直地刺入在场每个人的心里,竟似啼血的杜鹃一般。
那是不成调的呼唤,也是再也无法出口的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