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颂喉咙一哽,十分认真地冲他们道:“我已经传讯求援了,援兵很快就会到来,我出去救回他就回来死守城门,不会让你们有事的!”
如潮涌一般黑压压的兰城人纷纷一愣,很快为他话中的真假开始分辨
一部分善良的人很快让开道路:“那您快去吧!”
然而,另一部分天性多疑的人脸上犹豫不定,迟迟挡在原地谨慎迟疑道:“如果援兵很快就来……那您,稍等一下,一会儿再去救他……似乎也不迟。”
兰颂难以置信地转头:“你说什么?”
被他点到的人很快涨红了脸,一时间没敢再说,可是人群中很快有别的声音不惧道:“他说的没错,谁知道您说的话是真是假?如果是假的,我们怎么办?那些柔然人打进来,我们会死的!”
兰颂眼前一片发黑:“你的命是命,他的命不是命吗?”他整个人忽然从头到脚涌起一股难言的愤怒,“他先前那样殚精竭虑地为你们运东西,你们都忘了吗?!”
又有人脸色微微动了动,好像因为这句话悄悄让开了一点,但仍旧有人不耐烦道:“这困境本就是你们造成的,你们想办法解决,还要邀什么功吗?”
兰颂整个人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认出了说话的人正是先前那个送鹿腿又要回鹿腿的人:“邀功?你觉得……我是来邀功的吗?”
“谁知道呢?”那人无畏地挺直脖子道,“如果不是,你为什么一开始要优柔寡断地拖着?本来该死的是那些柔然人,而现在可能马上要死的,都是我们这些人了!”
他一句话落,不少人想起这几个月来所受的苦,纷纷附和,甚至开始彼此抱怨,言语间越说越尖锐刺耳。
最开始同意兰颂出城的那一批人中有几人看不下去了,皱眉替兰颂反驳道:“这样说就有些过分了,兰家虽然是驻守灵璧地界的仙家,但他们从未拿过我们一分供奉,本来哪里有义务一定要来救我们?”
是的,如今很多仙门宗族虽然像极了一个国家的皇族,但有些是不会从百姓手中收钱拿供奉的,因为他们大多都有自己的生意或生钱渠道,兰氏正是其中一家。
所以这句看不下去的反驳一下就刺中了很多人,但凡稍微明事理的人,都很难说出反驳的话。但当一个个稍明事理的人聚成一群的时候,他们大部分会很诡异地失去自己的主见与判断,而当发生什么群体性大事的时候,哪怕每一个人都很无辜,但总有一个会被推出来承担责任,因为需要。
所以短暂的寂静骚乱后,只有几个人默默退开,剩下的大部分人仍旧将兰颂包围个水泄不通,甚至逐渐开始分成了几波人,开始内斗和反驳骂战。
兰颂快崩溃了,扯着头发道:“都让开!让开!!”
可是无论他怎么喊,眼前总有一张张或可怜或央求或冷漠或可憎的脸挡在身前,兰颂终于闭眼提掌,汇聚灵力狠狠将身前的人全部震开!然后大踏步跨向了城门。
——咣当!
冷冷一声脆响,竟然有人弯弓搭箭,冷不丁地一箭射在了兰颂脚下!
兰颂缓慢转头,利剑一样的目光锋利地钉了他一眼,那人面色微凝,却仍旧残忍道:“无论如何,援军到来前,您不能出去。”
兰颂如同燧石一般的眼睛冷硬地从他脸上转开,脚步不停,仍旧迈了出去。然后一个拿刀的人,骤然站在了他面前,用身体去挡他。
又是那个要鹿肉的男人。
兰颂怒不可遏,猝然一脚将他踢翻:“滚开!”
那人竟然有点身手,狠狠摔出去震出一口血后,脸上扭曲出一丝狠厉,再次握刀就砍:“你敢再走!我要砍断你的腿!”
兰颂整个胸腔升起了冲天的戾气,忽然间就起了杀心,闪电般扬起了手中的灵剑,狠狠刺出!
然而,他最后一刻还是稍微偏动,刺中了这人的左臂,未曾要他的命,大踏步跨向了城门的门板。
那人嘶声裂肺地惨叫一声:“——快点拦他啊快点拦住他啊!你们都想死吗?!!”
于是一瞬间,原本混乱的局势彻底炸开,有更多的人随手拿了刀剑棍棒上去堵兰颂,兰颂身边的守卫拼命抵挡,到处都是踩踏、尖叫、急哭和刺耳尖锐到快要刮破耳膜的怒吼。
从来身怀利器,杀心易起,这些面目各异的兰城人还没等到灾难最后潮涌到眼前,就开始了互相内斗,不少人在混乱中被误砍误伤,踩踏致死,诡异难言的情形将这里先变成了一片修罗场。
一片混乱中,兰颂抖着手抽掉横木,两手紧扣,终于缓缓打开了城门,然而就在这一刻,一抹雪亮的剑光忽然闪电般刺向了他的心脏,而刺出这剑的人不是普通人,是一名混迹在兰城的散修!
旁观到此时的庄清流眼皮一跳,被这个突然生出的变故惊呆了。
同时围住兰城的结界屏障轻轻一闪,捏在柔然人大祭司手中的玉灵脸上最后出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难过和悲悯后,化成薄薄一层外壳,替兰颂最后挡了一下……这一下后,它竟然一点一点地变成微弱的荧光,消散了。
一直面色平静的梅花阑睫毛好像轻轻动了一下,庄清流刚要转头跟她说话,心里忽然涌起震惊和讶异,磕绊了一下道:“梅畔?你怎么……眼角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