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裴芸立在一边，观察栎栎的表情，那孩子嘟起嘴，眼睛眨巴着，不解地望向安歌脑袋上的蓝色毛线帽。

“安歌……”顾芷栎的小手往她的脑袋够了够。

“给看你我的脑袋！”韩安歌语气欢快地低下头。

顾景晗以为能捕捉到孩子们有爱的瞬间，提前打开手机的相机，拇指下一秒就要按下快门键。

她取了个很不错的角度，看着栎栎的小手够到了安歌的帽子，之后，帽子被取下，安歌的小光头出现在了栎栎的眼前。

每一帧她都抓拍了下来，照片里的栎栎微张着小嘴，表情呆呆的，可可爱爱。

正要接着拍，重新出现在镜头里的栎栎却已经红了眼睛。

顾景晗赶紧放下手机，这场景出乎她的意料，再看身边的韩裴芸抬手抵着下巴，站在原地定定地看着俩孩子，没有要过去安慰的意思。

“以后我也是光头啦，”韩安歌笑眯眯地说。

顾芷栎揉着眼睛，哭着重复：“不好不好。”

韩安歌不知道栎栎为什么要哭，心急忙慌地去抓她揉着眼睛的双手，说着自己的一番大道理：“很好呀，栎栎没有头发会难过，我陪着栎栎一起剃光头，栎栎就不会难过了。”

“安歌不能没有头发。”顾芷栎心里想的，是自己没有头发会难过，又怎么舍得安歌难过。

韩裴芸理解栎栎想要表达的意思，她早就能猜到这一幕了，但是真的看到，心口仍会被什么东西堵住，难过的情绪一点一滴漫上来，占据了她的感官。

真希望栎栎这孩子不要这么懂事，为什么都生病成这样了，还要为别人考虑呢？

“安歌可以没有头发。”韩安歌不知道栎栎为什么哭，她想到自己脑袋的手感很好，每一次玩脑袋都能把自己逗得哈哈笑。

于是她趴在床边，把自己的脑袋塞进栎栎的怀里：“栎栎你摸摸看，可好玩了。”

顾芷栎将小手贴在安歌的头皮上，眼泪止不住地掉，然后紧紧搂住安歌的脑袋，哭着去看妈妈：“妈妈，安歌没有头发了，她会被坏孩子欺负的，怎么办啊，怎么办啊？”

面对孩子的求助，望着栎栎哭得涨红的脸，顾景晗一时无言以对。

她立即去看身边的哭包，却见她咬着食指指节，隐忍着某种情绪。

身后传来轻轻的哭声，是裴雅淑发出来的。

这一刻，病房里的氛围压抑得让人好像下一秒都要难以呼吸。

顾芷栎放开安歌，翻过身拉高枕头，发现自己要找的东西不在，然后抽噎着想了想，拉开了床头柜的抽屉，拿出一只塑料袋。

韩裴芸曾经见过那个塑料袋，王阿姨说，里面是栎栎很宝贝，却每天都在掉的头发。小家伙那时候说，万一以后自己不在了，还能留给妈妈做个念想。

想起当时的话，韩裴芸就算咬破指节情绪仍要崩溃了，她背过身的那一瞬，眼泪立刻溢出眼眶。

裴雅淑看着韩裴芸，迟疑了下，上前轻轻拍了拍她的肩。

顾芷栎把那个袋子展示给安歌看，哭着喊着：“笨安歌，我有头发，是你没有头发了。”

“哎呀……”韩安歌摸着脑袋想了想，外婆好像确实把自己剪掉的头发都扔掉了呀。

顾芷栎更加着急了：“笨蛋安歌！我不喜欢安歌了！”

一听栎栎不喜欢自己了，韩安歌也着急了，嚷嚷着：“头发会长出来的呀！我陪着栎栎一起长头发不好嘛！”

顾景晗觉得自己再看下去，任她泪点再高都要忍不住流泪了，趁自己还能控制住情绪，上前坐在床边，一边一个搂住俩孩子，语气平和地跟她们沟通。

先告诉栎栎：“安歌剪掉头发是想告诉栎栎，这个世界不是只有你才是光头哦，她想陪着栎栎经历这个阶段，初衷是非常好的呢。安歌是想让栎栎高兴，如果栎栎反而不高兴了……安歌也是会很难过的哦。”

顾芷栎淌着眼泪，安安静静地听妈妈说话。

韩安歌听完了顾妈妈的话，跟着有点委屈了，吸了吸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