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方才有事在身,故而慢行一步。”

人未到而声先至,嗓音极是清冷,与那名引路少年极力献媚之态截然相反。

萧玉山抬眼望去,只见得素白纱幔飞舞之处,有绯色人影渐行渐近,穿行其中,一如雾中花。

便在奴仆也为萧玉山褪去锥帽与斗篷之时,那绯衣男子终归现身,二人遥遥相对,引得四下一阵惊呼——

“这……这是?”方才那名引路少年最为惊愕,来回打量二人,瞠目结舌,“怎会如此?”

原来,那名唤次迦之人与萧玉山竟有五六分肖似,若非此人生得褐发蓝眸,便就有七八分相像;如若再学得萧玉山凛冽神韵,便又再多一二分,凑得满满十分。

不说旁人惊愕,便是萧玉山也心生恍惚之意,饶是费尽心思,也揣测不得赫连归雁此举用意何在。

次迦那面便却已满面了然之色,兀自走上前来,也不与赫连归雁施礼,反倒站定于萧玉山跟前,倦懒垂眸,一瞥镣铐,猝然勾唇而笑。

“如今终归得见正主,在下当祝赫连王子心想事成之喜。”这笑意之中,有几分嘲讽,也有几许冷漠疏离,并非针对萧玉山,而是自嘲,次迦说道,“也恭贺这位公子。”

次迦再望向赫连归雁之时,只颔首垂眸,仍不与主人行大礼,继而悠悠转身,拂袖而去。

引路少年见他这样,好似终归抓着了把柄,忙不迭扬声说道:“这个次迦,再放肆不过,殿下可不能——”

“算了,他从来都是这样。”赫连归雁不曾将这小小冒犯放在心里头,转而与门前恭迎之人说道,“这位公子乃本王座上宾,不可怠慢分毫。”

萧玉山听闻此话,猝然冷笑:“座上宾?”

赫连归雁似不曾听出萧玉山口中讥笑,一双琥珀珠子似的眼望过来,实在诚挚万分:“我不远万里‘请’了你来,自不能薄待贵客。”

“请?”萧玉山抬腕,镣铐一路不曾取下,已将玉似的腕子磋磨出一片青紫。

赫连归雁并无半点心虚,谈笑之时微露一对尖牙,又露豺狼之相:“此也是无奈之举,但我漠北男儿素来盛情,定教贵客不虚此行。”

“口口声声说是贵客,我却从未见过如此请客的。”萧玉山虽已沦落至赫连归雁手中,却无一丝胆怯,只管与他反唇相讥,“莫不是赫连王子不懂礼数?”

这一席话近乎伸手打赫连归雁一记耳光,当着一种仆役跟前,一丝颜面都不曾留给他。赫连归雁却仍不气恼,绵里藏针似的应道:“礼数乃约束下等人之用,与你我何干?”

萧玉山本是大燕天子,而赫连归雁不过藩国王子,本有尊卑之别。而如今,天子沦为阶下囚,赫连归雁倒成了主人,“礼数”二字又能束得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