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展逐颜突然丢下他的时候,温斐开始难受了。他本以为展逐颜会守诺,会永远陪着他的,可现在他却又要抛下自己,独自远去?
不,他决不允许!
事实上,展逐颜并不准备放开他,也不曾有过放开他的想法。
他只是因为身处别人的地盘,产生了几分不安。他希望能跟尽快将温斐外面的保护层撬开一点,让他接纳自己。
多少人费尽心机往上爬,爬到最后,就算攀登高位,也不过成了权利的奴隶。当他接过继承人这个位子的时候,就注定好要成为被权欲推着走的一颗棋子,注定要成为寻找艾莱号的一个工具。
想要抽身而出,可低头一看,脚已经长在了泥沼里,生了根,长了芽,就算孤身一人逃亡,又能逃到哪里去。天涯海角,无一处是归途。
要想让温斐和自己逃脱这样的宿命,就只能往上爬,爬到无人能阻挡他的时候,才能有足够的话语权主宰两人的人生。
他又怎么忍心呢,当他爱上温斐的那一刻起,他就成了这段感情里弱势的一方。他没法让艾莱号烂在泥土里,没法让那些像莱尔一样的人安安心心地放下权利躺进棺材里死去,他只能把担子扛在自己身上,顶着质疑、压力、胁迫,去反复推算一个近乎于不可能的数据,纵然寻找之路会带来死亡,他也只能闷头去闯。
他们两个,一个向生而死,一个向死而生,他在阳光里腐烂,温斐在黑夜里重生。
他无法代替温斐承受那十六年的折辱,可如果能选,他宁愿进监狱的是他。
“展逐颜,我真想杀了你再自杀。”温斐在难以忍受的沉默里,咬牙切齿地吐声。
展逐颜低头吻他,冒着被他再度咬伤的危险,在弥漫的血腥味里结束了这个吻:“不,我可以死,但你要好好活着。”他似乎想到了什么,骤然笑了起来:“如果有那么一天,我不得不死,你一定要亲手杀了我。我这条命只属于你。”
明天,骨鲽会来带走他们,他也会选择吞下那粒药丸,重新踏上展逢晚的埋骨之地。
这是一场注定要跟骨鲽撕破脸的旅行,也许能赢,也许会死,他不能保证。他将手伸到口袋里,从里面拿出属于温斐的戒指,想趁机将它塞到温斐手里,最后还是没这样做。
“早些睡吧。”他将戒指放回,同时解除了对温斐的压制,凑到他脸颊上吻了一口:“我依然爱你,至死方休,不要多想。”
这注定是一个无眠之夜,房间里只有一张床,他们两个心思各异的人并排躺在床上,分别占着床的两边,中间横跨着一条硕大鸿沟。
旷久的沉默里,展逐颜对着煞白的天花板开了口:“你如果不想回去,我们就一起走,开着飞船去流浪,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做所有你想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