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徒努力地抬起眼皮看了眼接住自己的人,却头一歪,靠着山崎的胸膛昏了过去。对于习惯了在以富氧溶液中呼吸的他来说,干燥且含氧量低的空气对肺泡的压力太大了。
山崎看着怀中的人——和他记忆中的那个人一模一样。他突然感到很怅惘,这些年的经历就好像一艘迷航的帆船,在大海上兜兜转转,历经风浪,三十年过去,最终,回到了出发的港湾。
于是他低声说:
“欢迎回家,前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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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死了一次……”
门徒从病床上醒来。病房的窗户调成了遮光模式,宽敞的房间只有从走廊上透进来的一点微光,只能勉强照见房间里摆设的轮廓。门徒吃力地抬起手,他看着自己的手,有种极为不真实的感觉。
在房间里他听到了另一个骤然加重的呼吸声:“前辈你醒了?”
还没等他回答,就被一个炽热且厚实的怀抱压在了病床上,陷进了柔软的床铺里。这个拥抱的热量简直要把他融化,把他和那人融到一起似的。门徒不可避免地轻哼了一声,他没有说话,默默承受山崎的情绪。一个人的重量对于他现在的身体来说问题不大,不会压断肋骨——即使这个人不少器官接受了机械化改造。
“鸿志君,现在几点?”
“凌晨三点半。”
“我昏迷了多久?”
“一周。”
门徒直勾勾地盯着复合板材天花板,嘴唇蠕动了一下:
“米拉克呢?”
这个问题好像触碰到了什么不能踏足的禁区,他感觉到山崎的肌肉僵住了,缓慢而迟滞地松开拥抱的手臂,撑在门徒的枕边直起身子。
门徒突然发现只要适应了黑暗,即使在昏暗的环境中他也能看得很清楚。他看到山崎直勾勾凝视着他,眼窝深陷,眼白中血丝浓重,相比一年前,这个男人似乎老得更加明显了,额角多了几根白发。
“TAL-E001,高危险性E级温带水生生物异常收容区……前辈,您刚从胚胎培养槽中出来,肌肉严重萎缩,至少还需要半个月的复建才能正常行走!”
门徒挣开山崎的手臂就要下床,脚趾刚碰到地面就失去了重心,重重摔倒在地,而他却像没感觉一样继续爬起来,试图再次行走。
现在的门徒,脆弱得令人怜悯。
山崎将门徒抱回到床上。而门徒也从善如流,不再尝试自残行为,他掖了掖挪位的被子,摸到了两团濡湿的水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