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显听盯着他的眼,一瞬间竟有种被看穿的感觉。他抿下嘴,似乎想要扳回一局,不甘心道:“什么叫胡思乱想,我做了个特不吉利的梦。”
“这还不叫胡思乱想?”程透气笑,回望着师父。适才摸黑涂的口脂有一点儿被抹了出去,浅浅的水红色粘在程显听的嘴角上,他趁着月光大好看得真切,顺手给他把涂出去的那一点擦掉,难得柔柔地说道,“夜夜好梦,早点睡。”
这件事折腾了程显听半宿,又到程透这儿戛然而止。后半夜果然再无梦,倒不是真睡得踏实,而是程显听翻来覆去,满脑子都是近来一件连着一件的破事,等再想阖眼时天已大亮,外面徒弟都开始做饭了。
对于师父起个大早坐在桌前安安静静等着开饭,程透一点儿也不意外,边把碗端上来边挤兑道:“没能睡着吧?”
“我想正经事呢。”程显听打了个哈欠,“林氏香楼就到此为止吧,咱们客场,东家都警告到脸上了,没啥好处可捞。更何况消息通都死过了,也没地方让咱们再插手。”
虽然这么说有点不近人情,但他们与消息通的关系也没到能为其报仇雪恨的程度,且不提这事不清不楚,就算消息通活着,程显听也不一定想掺和进去。
谁料,人在家中坐,麻烦却自己找上门来。
程透前脚刚出门要去万卷仓,后脚那个浑身戾气,脑袋上一撮金毛的分舵主就过来了。程透刚要打招呼,展光钰大手一挥表示免了,张口便斩钉截铁道:“你要出门啊?别去了,跟我来。”
那架势,好似他才是这个院子的主人。
青年见他神色凝重,脚下转了个弯,只好又回了屋里。
程显听正在屋里不知鼓捣什么,猛见展光钰杀进来吓一大跳,张口骂道:“你进我家之前能不能先敲敲门!”
估计是这句话提醒了展分舵主,他错开程透去把大门关严实,甚至还拴上了门。程显听跟出来,见他这紧张兮兮的样子,忍不住说:“怎么,光天化日你是准备杀我们师徒灭口啊?”
程透一眼瞪过去,程显听立刻住嘴。
“正事。”展光钰背着手站在门板旁边,像个活阎王似的。“你们两个是不是用过林氏香楼制的安神香?”
程显听一听登时头大,刚才说过不插手这浑汤水,展光钰就紧接着泼了过来。程透在一旁蹙眉道:“他没有,我……算有那么一次吧。”
展光钰啧一声,从怀里摸出一个卷边的账本,刷刷刷翻到一页,指着上面一行小字大声说:“你们自己看,上面写得清清楚楚。程透,半株。”他冷哼一声,手指头往下移一行,“更精彩的在这儿!程显听,六株!”
睨着程显听,展光钰意有所指,“也就你这都没成瘾君子了。”
“什么?”程显听茫然道。
展光钰只当他还在揣着明白装糊涂,把账本摔在木头桌子上扬起嗓门,“那个安神散烧一次用半株就够了,你他娘的能用上六株,就是十二次了!程显听,你不是号称无欲无求无执无念吗,世风日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