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兄,”花清澪一曲毕,艳美唇边勾起抹极凉薄的笑。“他们都只为了自家的心呵!却从不在意,历来最负心的,便是他们这些只顾着自己的心的人。”
黄暮霜自然不能再答他,于是他屈起腿,又凉凉地笑了一声。“世人皆负心,今日我便替你诛了他们。”
顿了顿,低笑声渐转呢喃。“……你,欢不欢喜?”
薄雾中四周一切都似有若无,是指尖不可触的真实,空濛虚无。在他缓缓起身之际,水色都似乎化作潋滟。
即便不著红衣,花清澪依然生具上古银河水特有的灵息,世间一切生灵都欢喜他。他用了漫长又漫长的三千年,好不容易,才将万物对他的欢喜意抹掉。
他要这虚假的欢喜有何用?他们皆负了他。仙、妖、魔,又有甚区别?
嘭!花清澪扔下灯笼,红色灯笼浮在三途河水面,映照的四下里红彤彤如同失了火。
青衣红灯。
久久立在三途河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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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时——!”
“花时你好大的胆子!”
半个时辰后,闻讯赶来的执刑衙役用锁链套住花清澪,锁了他,要押他去虚无界当值处。
花清澪负手立在三途河畔,墨色长发轻舞,没有风,他却像是立在阳间四月的暖风中,勾唇轻笑。皎如月华的脸颊微侧,带动脖颈间铁链哗啦啦地响动。锁链很长,另一端握在著绯红衙役服的冥吏手里。
“花时,你莫要抗命!你今日手撕生鬼,断了七十九条性命,这诸多因果,都须一桩桩地去案前审个清楚!”
另一个衙役呲牙,笑得极凉。“够你去血渊口蹲个几百年的了!”
虚无界负责引渡与往生,虽然也叫做地府,但实则是极安逸的一处所在。当初黄暮霜替花清澪在此处登记造册,也是怜惜他孤苦,每日提灯引魂,吸食冥气修补魂魄,其余的,都不须去管。
如今花清澪把这桩差事办砸了,按规矩,他须受罚,离了虚无界,去血渊看守恶灵,一着不慎,就会失足堕入深渊,与黏稠血渊化作一体。
被血渊吞噬的魂灵不计其数,区区一个引魂者,他们谅他也没那个能耐,能逃出生天。
“走吧!”
那衙役又扯动锁链,往手内紧了紧。
花清澪半垂眼眸,一息后,嗤笑了声。他缓缓地抬脚,在临去时,不知为何突然回望青烟深深处。那处有他苟居了近五百年的屋舍,屋内,还养着只伤重垂死的小鸟妖。
唔?那只小鸟妖也不知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