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翠螺山还得再去一趟。

谢灵欢寻到了因由,立刻精神振奋,匆匆地入了虚无殿,趁机登记造册,领块引魂差的牌子。

与他办手续的依然是判官。自打他对厌落施了清洗咒后,这位缺心眼的洞主不幸愈发懵懂,连着百余年都觉得精神恍惚,日常事务都靠判官主持。

判官见到他,怔了怔。“怎地此前没见过你,你从何处来的?还有你这身引魂差的衣裳,是谁与你的?”

“地府这许多生魂死鬼,大人从哪里认得全。”谢灵欢眼下又换了副模样,顶着十三四岁少年郎的清秀面皮,脆生生地道:“老牛哥、老马哥都识得我,我是住在花使者屋内的妖鸟,如今化了形,也取了个名字,花使者特地嘱咐我来造册录籍。再则,花使者禁足,他身上的差事须没人做。花使者说,让大人看看,小的可能顶个跑腿的差事不?”

“你替他代班?”判官上下打量了他几眼,又不动声色地睃着立在旁边的绯衣衙役。“老马,你当真认得他?”

姓马的衙役立刻快步走到判官身侧,附耳小声嘀咕了几句。

判官左边眉毛高挑,右眉不动,表情十分奇诡。“洞主亲自与他做的举荐人?”

这位又是个什么祖宗?既然有洞主与他作保,他大摇大摆地直说就是了,开口闭口都打着花时的旗帜作甚?

判官越发觉得这百余年来,虚无界风水不好。洞主昏聩,引魂差投了三途河,投生的新鬼少了七十九,诸多案册都压在他一人肩头。眼下又凭空冒出来个走后门的,鬼知道他是洞主家什么亲戚?

兴许又是洞主厌落从前修炼的那座山里头的小妖。

判官肩膀又往上端了端,苦着脸,提笔刷刷地给谢灵欢录了籍,又与他块腰牌。“凭这块腰牌,可出入虚无界。记得从阳世回来时,在司命树头取盏鬼灯。”

谢灵欢一一应了。

于是,自花清澪被禁足的第一百三十一年起,谢灵欢每日卯时代他走差,归家后便铺床叠被,伺候花清澪起居。

偶尔当值遇见了什么趣事,谢灵欢回来便说与他听。少年郎容颜清秀,学起别的鬼众说话时,活灵活现。捏着嗓子学女子,或佝偻着背学那老者,逗得花清澪忍不住勾唇。

这日谢灵欢扮的却是个痴心妇人,在往生路上徘徊了七百年,始终不肯上艄公卡隆的渡船。

“呜呜呜,奴家不去转生。”谢灵欢右手捏住左边袖管,雪白袖管半遮住脸,将肩头一垮,尖细着嗓子学那女子哭诉道:“奴家原本是北俱芦洲的良家女,自幼许了个相公。可惜他去修仙,竟然在采药途中被合欢宗的歹人祸害了。听说是、是被合欢宗拿去做了什么炉鼎。”

谢灵欢口中呜咽出声,转过脸,湿润润的漆黑双眸盯着花清澪。“公子,你听说过有拿活人当炉鼎修炼的吗?”

“呵,合欢宗。”

贵妃榻上的花清澪睁开眼,带笑点头叹了一声。“下次你再遇见她,就与她说,这世上不仅有拿活人当炉鼎的,更有以修仙宗门弟子骨血为食的。”

“哥哥,你怎地知晓的这样清楚?”谢灵欢不学那女鬼了,放下半遮面的袖子,咳嗽两声,重又换回少年郎的声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