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眼前这个仙人,将真相裸.呈于他面前。让他就连自欺欺人都不能。
“你真残忍。”庚桑画轻轻地笑了。“你要杀我取骨,可这于你竟然还不够!你还要,诛我的心。”
“嗯,”谢灵欢蹲在他面前,坦然地应了。“因为你占了他的残骨,占用了两千余年。”
谢灵欢将他的恨意也说得格外坦诚。坦诚到,几近于酷烈。
庚桑画哑着嗓子笑了。“呵,你这样残忍,可是你修的居然不是无情道,哈哈哈哈哈哈!真是可笑!可笑至极!”
谢灵欢任由他笑。
在谢灵欢身后,是被他一脚踩断指骨的原胥,以及神魂仍在撕裂、冷汗涔涔的花清澪。
青烟似有若无,不知何时却又突然变得浓了。谢灵欢眉目在青烟中也渐渐模糊。
“诸天之下,皆是蝼蚁。”谢灵欢的声音淡淡地从青烟雾霭中传出,清脆似少年郎的歌声,又像是源自于一个久远的醒不来的古老梦境。“无情、极情,皆是修道法门。当日里,便连两位神尊,都猜错了天心。我们都错了。可是往事已矣,如今再去争论是非对错,已经毫无意义。你是个凡人,容纳不了仙人的骨。你今日将这块残骨还给他,倘或你不死,本王允你洗髓伐筋重塑灵根。”
谢灵欢每说一句,青烟雾霭便愈加浓厚,直到最后整座白室山都淹没于青苍色的雾气中。天光被遮断,结界内,无日无月。
庚桑画眼神渐渐涣散。一只手按入他头顶天灵盖,触感冰冷如石。
“你把残骨还给他。若能不死,你以后就带着转世后的云岚在此山修行,或许尚能有成道日。”
谢灵欢探指入骨,抽丝剥茧,将早已与庚桑画融合了两千余年的异骨取出。一丝一缕地剥除凡人因果,再以无边灵力护住这两个一仙一凡的神魂,轻声地道:
“从此后,各自安好。再无须恋栈红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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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白室山八百里外,沿着绵延山脉覆落的雪水融化,化作潺潺溪水。溪水渐渐地汇聚成河流,一路冲刷而下。
山河震荡,天降暴雨连绵。
处于白室山下游的云梦泽巫山也感受到了灵力波动,山体不断摇晃,惊动了正在宗门内修炼的诸多弟子。
“朝云,你速去瞧瞧,外头出了何事?”
“是,师尊。”
一个穿雪色长袍的青年弟子出列,交字领是金青色双边,左肩绣着鱼纹,行动间腰间玉佩轻响。——正是宗门首席弟子朝云。
朝云走出檀香袅袅的大殿,仰起头,望向乌云密集的天空。片刻后他闭上双眼,唇角微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