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灵欢负气扭头,忿忿地道:“这两者有什么区别?”

“这两者,当然不同。”崖涘轻轻拨动指尖飞旋的雪色优昙,银雪一般飞白的长发无风自动。“阿渊,你我都是天生为神,或许不曾走过这样的成神路。但是凤凰儿于三十三天外黑海炼狱,所历穿心之苦,或许……你亦曾感同身受。”

当年道争是无情道赢了。极情道一败涂地,凤华帝尊被驱逐出凤宫。在对战中,崖涘一剑伤了他,下令命后辈小仙押送凤华到三十三天外的黑海炼狱。

天狱不比幽冥地狱,在天狱中,所有的苦都是此方天地所凝聚的极致。每一刻,都度日如年。

千年囚禁,万千条锁链穿心而过。

凤华帝君真身化凤,七彩羽翼垂落于湿重海水中,从神尊位跌落囚狱,黯淡无光。天狱中,只有黑色的海。永无止息地奔腾着,黑色海水拍岸,激荡起白色飞沫。

无休止的煎熬下,每一天,又像是凝滞了。

是度日如年,也是度年如日。

谢灵欢沉默许久,扭头,死死地盯着崖涘海水精魂凝聚的蓝眸。“那是因为你故意施为!”

“故意?”崖涘笑了一声,笑容轻快如微风掠过山崖。“原来你们一直这样看我的?但倘若不是我故意将道争提前,或许截至此刻,你与凤凰儿依然困锁于三十三天凤宫内,如何明心?又如何得道?”

谢灵欢盯着他眼睛,许久后,也笑了一声。“可惜帝尊至今仍深深恨着你。”

“哦?”崖涘漫不经心地走到断裂的忘川深处,走了十步后,却又回头冲谢灵欢道:“我倒一直希望你们能恨着我。”

迎着谢灵欢愤怒的讥笑,他又缓缓地道:“恨,总比什么都没有的好。”

“屁话!”

崖涘不以为意,笑着拨动指尖缭绕的优昙花花蕊,淡淡地道:“生而为神,七情不具、超脱六合之外。恨,是七情中最浓重的一笔。”

“那,求不得呢?”谢灵欢踏前几步,逼问到他眼皮子底下。“你对凤华的求而不得呢,也是七情的一种?”

崖涘海蓝色的瞳仁剧烈微缩,片刻后,他猛地垂下眼眸,背对着谢灵欢沉默。

“你迫的凤凰儿囚锁于黑海炼狱,你骗的清儿自剔仙骨不入轮回,这一切,若只是为了成神路……那么,你自己的情呢?”谢灵欢冷笑道:“崖涘,你的道是什么?你,果真无情?”

“天心不可测。”崖涘静静地答他。“阿渊,我只能说到这一步。凤凰儿要走,只须他自家想明白,随时抬脚就能走。我……不会再拦着他了。”

“瑶池的局……”

“瑶池那件事,”崖涘却漠然打断谢灵欢道:“方才用织梦术溯回时,你已经清晰见到了。所有的线索,就在事件本身里头藏着,以你的能耐,已经不再需要问我了。”

“以我的能耐?”谢灵欢不服气地挑眉。“你到底什么意思?”

崖涘却像是把所有的话都说尽了,只剩下无限萧索。“阿渊,你即凤华,可你却从不是凤华。凤凰儿……也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