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过因果殿七寸高的门槛,入目是四座浮屠像,每座均有两丈多高,大殿几乎见不着顶,抬头只能见到云雾深深。花清澪仰头看了会儿,冷笑一声,抬脚穿过大殿,继续往后殿去。

谢灵欢忙拉住他衣袖。“你一人闯不得。”

“放开!”花清澪冷笑着挣了挣,袖底手指剧烈痉挛,他脸色也苍白的厉害。“你为何处处都要拦我?”

啪嗒一声,六角风灯掉落,白纸糊的灯面迅速燃烧。黑色烈焰簇簇地烧出了血色字样。但无论那火如何燃烧,黑色曼陀罗花都会优柔地勾勒出朝戈的名字。

“呵!”花清澪气的胸口起伏,声音也愈发森寒。“景渊当真要拦我?”

“不拦你不拦你!”谢灵欢连忙将两手大张着松开,顿了顿,又柔声劝他。“哥哥你犯不着生气,这样的事,在渊狱中原本也常见的很。”

谢灵欢说的是第八洞洞主被他发配血渊的事。他以为,花清澪曾常年居上位,最看不得这种因为苟且事渎职的属僚。

可惜花清澪却理解岔了!他以为谢灵欢是说,这女子太美,有人被她蛊惑是很寻常的,不值得大惊小怪。

花清澪气不打一处来,手指点着谢灵欢,指尖不停哆嗦。“我、我今日就要看看,是什么样的女子,竟然连你都觉得、都觉得被她蛊惑是件寻常事!”

“……啊?”

谢灵欢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闯祸了,但他一抬眼,花清澪居然已经转身匆匆地穿过了浮屠像,直奔后殿去了。

不好!

谢灵欢仓促间只得打出一连串法诀,先是将埋伏于地表的陷阱尽数冻结,又将藏在浮屠像内的机关控住,然后右手臂暴涨,指尖强行勾住花清澪手腕。

落在地上的风灯已经烧的只剩下血色烈焰,血色浓郁近黑,无蕊的黑色曼陀罗花循着气息窜入殿后,倏忽湮灭不见。

待谢灵欢好容易控住了暴走的花清澪,将人捞回怀内抱紧时,地面已经空无一物。浅栗色木板在靴底吱嘎作响,黑色曼陀罗花燃烧过的痕迹完全消失了。

什么都没有。

刚才那盏六角风灯、灯内的血色烈焰、无蕊的黑色曼陀罗,似乎都像是从未存在过一般,连痕迹都找不到。

谢灵欢内心叹了口气,抱住花清澪,斟酌着道:“哥哥有所不知……”

“我是不知!”花清澪叫他用法术重又捉回怀内,正憋了一肚皮气,语气便格外冲。“景渊做事从不肯与我商量,幽冥这些个去处我也都一概不知,我从何处去晓得?”

谢灵欢满脸诧异。花清澪倒是从未与他撒过娇,这样蛮不讲理,实属头一次。

谢灵欢觉得这事儿格外新鲜。

这一诧异、一新鲜,他就没能及时接上花清澪的话。

花清澪一抬头,见谢灵欢面目遮住,又隔着十二冠玉旒,整个人与他仿佛隔着成百上千的朝臣属僚。重楼玉宇深处,这人是深渊之下的神。